第38章(第3/4页)

福全说得轻巧,溶溶却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

一旦踏入东宫,哪有什么好聚好散。

“若是姑娘想好了,老奴这就进宫去,若是姑娘不乐意,那就请回吧。”

回?

若是不经过福全,她能见到元宝吗?昨天的面摊子是他们惯常去的,她在那里守一守也许过几天就能等到太子再带着元宝吃面,可到底要等几天才能等到呢?是一天还是两天,还是三天四天?不行,就算是一天,祖母也等不起了。

王大夫是民间圣手,即使医术比秦医正差一些,但定然也差不了太多。他既说祖母熬不过去了,定然不是诳她的。

“薛姑娘,主意拿好了吗?主子那头还等着我去伺候呢。”福全站起身,从王安手中接过皮帽子戴上,见溶溶蹙眉站着一动不动,笑了笑便往外头迈步,一边对王安说,“送薛姑娘出宫。”

“等等,”在福全的催促之下,溶溶终于下定了决心。

薛老太太的病情不能再拖了,若是薛老太太真的因为她此时的犹豫而送了性命,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福全既说了不必签身契,按月支钱,等元宝厌烦跟她玩耍了,自然会放她离开。

福全眼珠动了动,当他意识到溶溶这是答应他的要求时,一时大喜过望,但脸上到底还是绷着的。

“薛姑娘,你可想好了,都说一诺千金,可别让老奴递了话,出了这门你就不认了。”

“公公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只是我手脚粗笨,不知能在东宫做些什么。”

“就跟在侯府一样,照顾元宝殿下的起居,膳食有王安打理,姑娘日常提点一下便可。”

溶溶一时多问了一句:“宫里从前没有照顾元宝殿下的起居嬷嬷吗?”

福全摇了摇头,脸上划过一抹无奈:“我原是同姑娘说过的,元宝殿下看着活泼,骨子里却跟太子殿下一样清冷,不愿让人轻易靠近。刚出生时,皇后娘娘选了四个经验丰富的奶嬷嬷来东宫当差,元宝殿下夜夜哭闹不止,非得太子殿下抱着才能安睡。从那以后,元宝殿下的起居,一向都是太子殿下亲自照料的。”

元宝的起居,是太子亲自照料的?

溶溶觉得难以置信,又觉得说得通。难怪她在温泉庄子碰到元宝的时候,他是一个人,身边没有人跟着。难怪太子每一夜都不会同谢元初玩闹太久,早早地就会回去安置。原来,元宝是要等着他回去才会睡觉的。

太子的确是不会轻易让人近身的,当初敬事房那三位姐妹就是贸然凑近才没能成事,没想到元宝竟也有这毛病。

也不知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上辈子合了太子的眼缘,这辈子又合了元宝的脾气。

福全此刻心情好得不得了,越说越开心,“如今好了,有姑娘照顾着元宝殿下,往后太子殿下就没那么劳累了。”

“公公赞誉太过,我无非能做些体力活,哪里能为太子殿下分忧。”

“能不能分忧,往后就知道了。”福全笑得意味深长,“人命关天,老太太那边等不得了,老奴这就进宫去请秦医正,我先让人送姑娘回去,准备一下吧。”

倒是福全提醒了她。

溶溶忙冲着福全拜了拜,“多谢公公,若是秦医正来不了,能请一位善针灸的太医也是极好的。”

秦医正是给皇帝请脉的太医,哪里那么容易就能请来给薛老太太这样的平头百姓看诊了。

“姑娘只管把心装到肚子里去,秦医正如今正给元宝殿下请脉呢,有元宝殿下发话,他定会马上前来。”

原来秦医正如今给元宝请脉么?皇上当真是宠爱皇孙呢。

溶溶心里涌起一些感慨,又朝福全拜了拜,跟着王安一块儿出去了。

福全站在屋里,目送着溶溶的背影消失,这才往外走去,心里忽然泛起一个疑问,溶溶怎么会知道秦医正在宫里是什么地位呢?

不过这个问题并不要紧,福全没有细想,径直往皇宫去了。

都是要面子的人,只有他这个奴才拉下老脸来做坏人了。

……

王安得了福全的命令,安排了一辆马车送溶溶回家。

翡翠跟着溶溶坐上马车,关切道:“姑娘,请到大夫了吗?”

溶溶点头,“咱们先回家,帮祖母擦一下身子,再有一会儿大夫就来了。”

翡翠自然称是。

“既然请到了大夫,姑娘为何还心事重重?”

“无事。”溶溶低下头,心知翡翠定然知道她要进东宫的事,心里忽然觉得沉甸甸的,讲不清楚是什么感受,仿佛有一张网,密密实实地将她网住了。

偏偏身处网中的她,似乎并不怎么难受。

东宫可怕吗?当然可怕,一尸两命还不够可怕?可偏偏她每次想起东宫,总是莫名复杂,那里到底曾经承载过她那么多的欢愉和笑容。东宫里的人其实待她都不错,翡翠、琉璃、福全、王安,帮了她很多次的小元宝,还有他……他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乐意把一个小小的司寝养在东宫,大抵也是不讨厌她的。

“姑娘可真是多愁善感的人。”翡翠把帕子递给溶溶,溶溶这才意识到自己毫无意识地就掉了眼泪。

翡翠劝道:“既然请到了大夫,老太太的病定是无碍了,姑娘放宽心。”

溶溶一时恍惚。

从前在东宫的时候,翡翠日日都劝她放宽心。

如今听着她在耳边又劝,忽然觉得从前那些事更像是一场梦。

马车很快把溶溶送到了梧桐巷门口,下马车的时候,溶溶正好看见梅凝香从槐花巷那边走出来。从前梅凝香走到哪儿,身后的俞景明跟到哪儿。如今不见了俞景明,竟看出些落寞来了。

梅凝香也看见了溶溶,站在槐花巷的巷子口顿住脚步。

两人隔着街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溶溶朝她点了一下头,便往宅子里去了。

翡翠落在后头,回头深深看了梅凝香一眼,这才跟了进去。

在东宫等了那么久,溶溶身子也乏了,跟薛小山说了几句话便回屋躺着去了,翡翠打了水帮薛老太太擦身,薛小山烧火,春杏做饭。

给薛老太太的粥是早上就在院子里熬起来的,倒不用怎么管。春杏做饭的手艺不怎么样,家里要处理的事情又多,因此中午打算吃些面条垫吧垫吧。薛小山别的事帮不上忙,生火倒是一把好手,于是帮着春杏照看灶台。春杏往大铁锅里倒了水,一时得了空档,便动手给面炒码子。

家里的食材不多,只是为了薛老太太买了两只鸡,早上就宰杀了,老太太只能吃点鸡肉茸,倒是剩下来鸡翅膀、鸡爪子、鸡头、鸡脖子,春杏学着溶溶之前的法子,把这些剩下来的料都切成丁状,拿米酒、麻油、花椒和豆粉腌渍,另从泡菜坛里捞了几块酸萝卜,合着新买回来的几只冬笋一起切成丁。锅里先烧热油,扔下葱白、老姜和蒜粒,炒热之后把鸡丁倒下去,炒得变色过后再把酸萝卜和冬笋放下去。等到这码子炒好,铁锅里的面也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