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溶溶看穿了她的意思,知道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左右趁着四下无人,索性一股脑儿把心底的话彻底挑明:“我说这么多,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身份不是最重要的。往后你进了庆王府,只要庆王站在你这一边,体面自然也站在你这一边。”

“一个妾,哪有什么体面?”

“那你觉得恭王妃和静王妃有体面吗?”溶溶反问。

梁慕尘思忖片刻,坚定地摇了摇头。

溶溶和自己都未出阁,尤其是溶溶,亲事未定,今日肃王妃能邀请她们来王府做客,也是因着这一点,在礼数上无可挑剔,所以恭王妃的发难师出无名。要不然几位正妃在这里赏花,肃王妃邀请侧妃一同游玩,便是于礼不合,坏了规矩。

退一步说,来者是客,且不说恭王妃那些言辞是否占理,她那些刺耳的话,丝毫不顾忌主家的情面,全无一个王妃的体面。

“所以啊,一个女人想要体面,光是地位不够的,只有有了夫君的信任和宠爱,才会有真正的体面。”溶溶见梁慕尘是个知书达理的,说起话来更加直白,只是习惯性地将声音放低了一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今皇后娘娘人人敬重臣服,后宫之中无人敢触皇后娘娘的逆鳞。可是你想想,皇后娘娘与皇上恩爱数十年,相互扶持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若没有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爱重,皇后娘娘的地位怎会如此稳固?”

梁慕尘固执道:“可她毕竟是皇后,堂堂六宫之主,皇上当然会爱重。”

“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她的故事你可知道?”

汉武帝的皇后陈阿娇,出身高贵,是馆陶公主之女,与汉武帝青梅竹马,然而当恩宠不再,陈阿娇就被打入了长门冷宫。

梁慕尘目光微动,像是有所感悟,神色却又在刹那间黯然了下来。

今日把话都说开了,溶溶也无所顾忌了,“想到什么了?”

“我……太子殿下虽然不喜欢我,可人人都以为我是要嫁到东宫的,如今……庆王不知会如何看我。”梁慕尘说到这里,声音渐渐哽咽。

溶溶略微有些意外。

她以为梁慕尘还陷在对太子的痴迷中无法走出,但听梁慕尘这番话,显然,她之前就很认真的考虑未来同庆王的相处。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往前看了。

溶溶心里忍不住想笑,刘祯啊刘祯,以为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其实人家梁小姐没那么喜欢你。

“我没跟庆王殿下打过交道,我只知道元宝很喜欢他,最喜欢五皇叔送给他的木雕了。别看元宝小,看人的眼光很毒辣,庆王殿下一定是个值得托付的人,眼皮子不会那么浅的。”

梁慕尘低着头,品了品溶溶的话,使尽摇了摇:“好人未必不介意。”

“介意什么?”溶溶不以为然,“此前陛下和娘娘从未下旨为你赐婚,庆王有什么可介意的,又有什么可说道的?”

见梁慕尘仍是不语,溶溶正色道:“庆王怎么想,你别去琢磨,与其做那无用功,不如管好你自己。”

“怎么管?你刚还说,女人想安身立命,靠的就是男人的心,我管我自己有什么用?”

“你得自己相信,你只是因为落了水,皇后才委屈你让你到庆王府做侧妃。”溶溶说着,声音往下一沉,“你和太子,从无瓜葛。”

梁慕尘微微一怔。

和太子从无瓜葛……

是的,皇后的确暗示过自己,但帝后从未有过明言。她跟太子,从无瓜葛。

“只要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庆王殿下知道了你的心意,就不会在意这些事了。”

“溶溶姐姐,真的这么简单吗?你觉得,这么做是对的吗?这么做,往后我就会过得好吗?”

溶溶叹了口气,“你出身好,要你做侧妃,一时半会儿你肯定接受不了。可事情既然都发生了,又不能退婚,你只能往前看。”

“退婚?我若退了婚,往后还能嫁出去吗?”

溶溶想了想,道:“你若真想退婚,就趁着婚事还没大办,让你母亲去恳请皇上和皇后,就说你身子极差,大夫说不宜婚配。不过,若走了这一步,往后你就只能离开京城了。但我总觉得,你若是去强行退婚,或许会比嫁到庆王府还要艰难一些。”

梁慕尘在东宫落水,为庆王所救的事,想必在贵族圈子里已经传开了。

今日光是恭王妃和静王妃的冷言冷语就让她大受打击,若执意退婚,那会有多少千夫所指,她真能泰然处之吗?

“不,不能退婚。”梁慕尘果然本能地拒绝,“父亲和母亲都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我若是退婚,往后父亲该如何自处?”

溶溶在心里微微一叹。

偏偏是威远侯府,倘若薛小山的真是身份揭开,梁慕尘一家人处境会更加艰难。

没有了威远侯府的光环,她一个退婚女子,能有什么出路?若是孑然一身还好,偏偏还有一大家子人,梁慕尘无法不管不顾的。

想到这里,溶溶诚心劝了一句:“或许你心里不以为然,但在我心里,嫁进庆王府,得到庆王的心,对你才是最有用的。”

梁慕尘的神情有些复杂。

她的手反复拉扯着帕子,不时用上狠劲,显然内心焦灼,又惶恐不安。

溶溶轻轻舒了口气,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跟梁慕尘说这么多话。

梁慕尘对她而言,着实有些特别。梁慕尘是帝后看好的太子妃,又是威远侯府的嫡女,如今她没了太子妃的前程,很快还会失去威远侯府的光环。这两件事都不是针对梁慕尘而为之,偏偏都跟梁慕尘有瓜葛。

溶溶并不觉得自己有亏,但对着梁慕尘,莫名有些心软。

大概,是因为她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溶溶姐姐,你可以教教我吗?”梁慕尘忽然鼓足勇气,抓住了溶溶的手。

“教你?教你什么?”

“就是……”梁慕尘的脸涨得通红,“太子殿下那么宠爱你,你,你一定有什么特别法子吧?”

啊?

溶溶被梁慕尘问得一头雾水。

“你别误会,我不是对太子殿下痴心妄想,我就是……”梁慕尘狠狠捏着自己的手指,“我曾经厚颜向太子殿下表明心迹,可他,可他甚是反感。方才你说,要我得庆王殿下的喜爱,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得他的喜爱。”

梁慕尘说着,竟留下眼泪,很是伤心的模样。

溶溶的脑子里却只有那一句话:我曾经向太子表明心迹。

梁慕尘是什么时候向太子表明心迹的,小姑娘看着娇滴滴的,胆子倒是挺大的,居然主动向刘祯示爱。

说起来,溶溶只是悄悄地在刘祯跟前搞过小动作,却从没有大胆向他表露心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