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小丫鬟递了话,说是先前那位姜姑娘又来了时,梁氏正在廊下同人闲话,闻言一怔,随后勾唇笑道:“知道了,请她过来吧。”

打从那日见过后,梁氏就料到姜南云迟早会来。

她这位侄女看起来不温不火的,可实际上却是个有主意的人,知道该如何取舍,不会为了什么清高颜面端架子。

亲娘卧病在床,需要银钱来请医问药,如今有个救命稻草,自然是要紧紧抓住的。至于光不光彩,那就另当别论,毕竟虚名哪及得上性命重要?

梁氏当初抛下“饵”的时候,就知道姜南云必定会上钩。

虽说此举有些趁人之危,但梁氏却并不觉着内疚,毕竟若真能成事,那姜南云今后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届时只怕谢她还来不及。

梁氏心中兀自盘算着,及至回过神时,南云已经进了院门。

许是一直操劳费神的缘故,她看起来有些清瘦,脸颊仿佛只有巴掌大小,纤腰更是不盈一握。但却并不是那种干瘪的消瘦,豆绿的春衫将她的身形勾勒出来,丰盈有度,行走间窈窕动人。

她是个天生的美人,看去只觉得通身无一处不好,眉眼如画。

梁氏已不是初次见南云,但还是难免惊艳,随后方才起身笑道:“总算是将你给盼来了。”说着,她很是亲密地执着南云的手,向屋内走去,“来尝尝姨母这里的茶。”

南云来时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如今也不拘泥什么,颔首一笑,随梁氏进了屋。

两人先是寒暄了几句,梁氏又问了姜母的情况。

南云放下茶盏,轻声道:“我来之前已经将杂事都安置妥当,只是家中的药材所剩无几,银钱上……”

“这你只管放心,请医用药的钱我来出。”梁氏遂了愿,大方得很。

梁氏与姜家是远房亲戚,年关借出的银钱还能勉强说是看在亲戚情分上,如今这就全然是利益交换了。

她出钱,南云办事。

将这事挑明之后,南云便没再后顾之忧,她拂了拂衣袖,冷静地开口道:“若我未曾会错意,您是想要我搭上宁王殿下。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何会觉得我一定能入得了贵人的眼?”

先前她也曾问过这个问题,但却被梁氏给挡了回去,如今却是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

梁氏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的神情,满意地笑道:“你可知道丹宁县主?”

南云对京中这些个贵人们并不了解,对世家之间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一无所知,但却是听说过这位丹宁县主的。

缘由也很简单,因为今年年初时,这位丹宁县主嫁给了东宫太子,当了个继室。

太子的婚事是国之大事,市井之间闲谈起来也难免会提及,与之相关的亦真亦假的故事聊起来也是津津有味。

南云那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贵人们谁娶了谁,只记了丹宁县主的名头,又依稀知道这其中仿佛还掺了段皇家的事,扯上了哪位王爷。

见南云一脸茫然,梁氏起身关了门,又将声音放低了些:“丹宁县主是伯恩候的嫡孙女,自小得太后喜爱,少时常在宫中住着,因而与诸位皇子关系很好,尤其是宁王殿下……”

经她这么一讲,南云倒是想起来先前偶然听到的传闻。

坊间传闻,宁王殿下与丹宁县主自小就关系很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虽未曾挑明,但迟早是要成亲的。

可谁料皇上却突然下旨,将丹宁县主指给了太子,实在是让人一头雾水。

东宫那边原本是有太子妃的,可前年太子妃生育之时意外离世,位置也就空了出来。一众良娣侍妾挤破了头,想要趁机争宠,结果还没争出个所以然,皇上一道圣旨指了个新太子妃来。

至于丹宁县主,有人觉着她可怜,原是能嫁给两情相悦的宁王当正妃,如今却要去东宫接手烂摊子,其中还包括先太子妃留下的那位小皇孙。也有人觉着她赚了,毕竟闲散王爷的正妃哪及得上太子妃尊贵,那可是未来的皇后娘娘!

当初听到这些传闻时,南云并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事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一个为生计操劳的人,实在也没什么闲心去评判丹宁县主可怜与否——毕竟再怎么说,贵人们总是吃穿不愁,不必为了几文钱精打细算。

南云委实没料到,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同这件事扯上干系。

梁氏所言与那些市井传闻也差不离,只不过更为详尽些,譬如说这桩亲事并非是圣上乱点鸳鸯谱,而是太子与伯恩候府一道求来的。

南云略一想,随即也明白过来。

虽说皇上是能随意指婚,可他又不是闲得,若非是双方心甘情愿,他也没必要去多生事端。何况其中一方还是太子。

“应下这门亲事的是伯恩候府,还是丹宁县主自己?”南云有些迟疑,她不明白丹宁在其中是怎样的立场。

若是后者,那宁王这又算什么?

梁氏语焉不详地笑了声道:“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事情了,见仁见智。”

南云理了理思绪,将话题绕回了最初:“您为何会提及丹宁县主?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早前丹宁县主曾来过王府,我恰巧见过她。”梁氏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南云脸上,“你的相貌,与她有三四分相仿。”

梁氏的眼神中带着些难以名状的意味,南云被她看得眼皮一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来此之前,南云曾想过许多,但怎么也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缘由,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其实若单论样貌,你犹胜丹宁县主一筹。”梁氏坦言道,“纵然没这个缘由在,你想要得王爷青眼,也无非是多费些功夫的事。”

食色,性也。爱慕美色原就是人之天性。

南云抿了抿唇,沉默片刻后方才试探着提了句:“可若真是丹宁县主负了王爷,那我凑上去,岂非是戳他痛处?”

她与丹宁县主相貌有几分相仿,却未必就全然是好事,虽说有机会得宁王垂青,可同样也有风险。

在南云看来,这就像是场豪赌。

“这就要看你的手段了。”梁氏似笑非笑地看着南云,没等她回答,又笑道,“倒也不必担心,毕竟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性情温和。”

她在府中这么些年,就没见宁王动过气。

换而言之,若宁王是像太子那样喜怒无常的脾性,那她绝不会冒险这么做的。

南云听出她话中的意思,虽隐约觉着不妥,但也没再追问下去,只道:“那依姨母的意思,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原是想着,将你放到王爷院中,先当个洒扫的侍女,你觉着如何?”梁氏慢悠悠道。

如何?自然是不妥。

南云刚一听,就在心中否决了这想法,婉拒道:“我初来乍到,对宁王殿下更是一无所知,突然调过去,只怕有些太惹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