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萧元景走时, 特地叮嘱南云安心修养, 不必担忧, 等到京中的事情料理妥当后,便会亲自来接她回王府去。

他虽未讲明自己的打算, 南云多少也能猜到。

以萧元景的性情, 兴许不会主动去争, 可被摆了这么一道后,是绝对不可能坐以待毙的。

此事凶险,虽说萧元景让她不必担忧,但南云却是做不到半点不想的。不过她如今气血有亏、精力不济, 整日里清醒的时候并不算多, 仿佛怎么都睡不够似的, 昏昏沉沉。

萧元景走后第二日,桑榆便来了。

她如今大多时候都是在京中,偶尔会回家一趟, 听闻南云受伤的消息后, 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桑榆来时, 南云刚由白芷喂了药, 昏昏欲睡的,见了她之后总算是打起些精神,露出点笑意。

“你……”桑榆过来时就知道南云受了伤,可真等到见着她这模样后,却还是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 “好好的,你这又是怎么了?”

南云先前中箭之后,由萧元景一路抱了回来,后来又请大夫来看过,几日下来,总是会有消息传出的。桑榆起初还以为是传来传去难免有所夸大,如今方才知道竟是真的。

而且她如今尚是这样,桑榆压根没法想象,前两日该是如何?

“你别动弹,”见她想要起身,桑榆连忙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将人给按了下来,“外边传得风风雨雨,说你受了重伤,你……”

南云见她满脸焦急,连忙解释道:“都已经好了。”

“你这哪里像是好了?”桑榆瞪大了眼,因不知究竟伤在了何处,也并不敢随便碰她,顿了顿后问道,“伤着哪儿了?大夫怎么说?”

南云指了指心口,而后道:“已经熬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以后只要安心调养,自会慢慢好起来,没什么大碍。”

南云说得倒是轻描淡写,可桑榆听得却是心有余悸。

等到再三追问,确准南云没什么妨碍之后,她方才松了口气,可又后知后觉地想起南云腹中的孩子来,愣是吓出了冷汗,连忙又问。

“孩子保住了,”南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含笑道,“你还是能当干娘的。”

“那就好,那就好……”桑榆长舒了一口气,哭笑不得道,“还有心思说笑,看来你是真没什么大碍了。”

话虽这么说,可桑榆却还是压着南云,将那日的来龙去脉都问了个清楚。

及至听到南云给萧元景挡箭之时,桑榆不由得皱起眉来:“你怎么这么傻?什么把握都没有,就敢去给他挡箭。万一若是再偏上那么些,你怎么办?”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再也见不着南云,她就觉着后怕。

南云摇头笑道:“那种时候,哪顾得上去想那么多?心中想着,下意识地也就做了。”

如今再想起来,南云自己也怕,她自己是在生死线上走过的人,切身体会过,更知其中恐怖。然而就算如此,若是再选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那种情形下,我不会武功,原本就是拖累。”南云很是理智地分析道,“若是他中了那一箭,我断然是没法子牵制刺客的,兴许等不到侍卫来救,我二人就都折在其中了。”

这话倒也没错。

桑榆叹道:“你对宁王殿下,的确是动了真情。”

“这不是挺好的吗,”南云抿唇笑了声,又轻声道,“更何况,他也值得。”

桑榆沉默了会儿,总算是笑了起来。

以南云与萧元景的感情,的确也没必要去细究什么值不值得,那就太见外了。能寻着个两情相悦,全然信赖的人,厮守一生,的确也是件幸事。

作为好友,桑榆心疼南云受此重伤的,但也高兴南云能遇上个相知相许的人。

见南云想要起身,桑榆很是小心地将她给扶了起来,又妥帖地调了迎枕,让她安稳地倚在那里,而后方才问道:“宁王殿下呢?”

“皇上传召,他回京去了,”提起此事来,南云眉间微皱,“毕竟刺杀之事得查清楚……”

桑榆愣了下,随即理解了南云的担忧,沉默片刻后安慰道:“以宁王殿下的本事,料理这些事情想来不在话下,你倒也不必担心,安心修养就是。”

南云抿了抿唇,垂下眼睫道:“我明白。事到如今,我并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快些养好身体,不拖累他就是。”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不自觉地就带出些失落来。

若是旁人,兴许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可桑榆对她是再了解不过的,很快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阿云,可是谁又同你说什么了?”桑榆皱起眉来。

南云不解道:“什么?”

桑榆没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是谁同你说了什么,才会让你总是觉着亏欠宁王,对不对?”

南云掩在袖下的手微微攥紧,她并没直接回答桑榆这个问题,而是低声道:“旁人说也好,不说也罢,这都是事实……不是吗?”

桑榆眉头拧得愈紧,她强压下情绪,努力心平气和地同南云讲道理:“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感情之事原就难细论清楚,难不成你还要拿着尺规去一分一毫地量清楚,算算谁欠谁的吗?”

“若是如此,在一起还不够累的,图个什么呢?日子还怎么过?”

南云沉默不语。她知道桑榆这话没错,可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贤妃所言,左右为难得很。

“情之所至,有几分给几分就是,何必要因着旁人的闲言碎语自轻?我认识你十余年,从未见过你如此模样……”桑榆觑着南云的神情,将话音放软了些,叹道,“更何况,宁王殿下都未曾说过什么,何曾轮得到旁人来苛求?他若见着你这模样,怕是也不会高兴。”

南云愈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贤妃那番话,实在是诛心,时时缠在她心上,每每想起来都觉着心梗。

“你连命都险些赔进去了,若这还不够,我当真是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桑榆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我过去曾听老人们说,女人一旦怀了孩子,就难免会格外敏感些,也容易想偏,你兴许就是如此……但我必须得说,这样不好。”

南云眼睫微颤,点了点头。

“阿云,你很好很好,在我看来如此,在宁王殿下看来必定也是如此。至于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怎么说,并不重要,你不要放在心上。”桑榆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抱了抱她,“你方才说宁王值得,那你也值得,不要妄自菲薄。”

因着贤妃那番话,南云暗自难过许久,她生怕坏了萧元景与贤妃的母子关系,从未提过,可心中却始终梗着,从未揭过。

许是因着有孕在身的缘故,她对这些事情,的确比以往要计较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