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识漂浮了起来。

岑沅沅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的顾言时, 那个阴郁冷漠的少年。

少年坐在阳台上, 定定地看着幽深的夜空, 那双好看的眼睛好像没有了焦距, 失去了灵魂。

这么好看的邻居哥哥, 不能出去和那些奔跑跳跃着的男同学们一样打篮球、玩闹打架, 实在太可惜了。

要是邻居哥哥能笑一下,一定比漫画上那些美少年都好看吧?

如果顾言时知道, 那时候她拼命缠着他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目的, 会不会气死?

……

光影变换中,岑沅沅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顾言时。

那是顾言时重新出现在她面前的第一天, 穿着一身黑色高定, 合体的剪裁见青年的宽肩窄臀勾勒得淋漓尽致,配上他沉肃却俊美的五官,充满了一种禁欲美。

那时的顾言时, 眼神还没有那么淡漠冰冷,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仿佛有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他的声音低沉醇厚,“要是那时候没有你,我可能就走不出来了,我想尽我所能满足你的要求。”

“好啊, 那我想做顾太太, 你看可以吗?”她被男色冲昏了头脑, 脱口而出。

“可以。”顾言时面不改色, 连半点惊讶都没有,淡然地应了两个字。

……

耳边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饱含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岑沅沅飘忽的意识被这声音勾住了,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去,猛地睁开了眼睛。

头昏沉沉的,她一时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忍不住轻唔了一声。

几乎在同时,有人扑了过来,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那手掌好像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岑沅沅困难地转过头去一看,是顾言时。

顾言时此刻的脸色惨白,眼下是一层发青的黑眼圈,看起来一夜未眠的模样,以前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的仪容此刻彻底变了样,衣领揉得皱巴巴的,连下巴也冒出了一层胡渣。

“我……怎么了?”她喃喃地问。

“你出车祸了。”顾言时的声音再也不复从前的沉稳淡漠,透出了几分恐惧,“现在感觉怎么样?”

“疼……”岑沅沅这才感觉到大腿和肩膀处一阵阵剧痛袭来,头部也有一阵阵的刺痛,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言时慌乱地查看了一番,按了叫人铃。

几个医护人员鱼贯而入,检查了一番,最后叮嘱顾言时:“病人腿部和肩膀的伤口都是外伤,有一处骨裂、几处严重擦伤,内脏暂时看来没事,具体等明天的检验报告,就是头部的撞击有点麻烦,需要不间断地观察四十八个小时,随时注意有没有恶心呕吐失忆等症状,及时报告。”

昏迷前的场景这才慢慢在岑沅沅的脑子里回放,她急急地想要起来:“现在什么时候了?”

“早上六点。”顾言时按住了她的肩膀,“别动。”

“言壑呢?他没受伤吧?”岑沅沅担心地问。

“他还好,就是摔了一跤,磨破了膝盖和手掌,刚刚去隔壁休息了,”顾言时替她掖了掖被角,“你不用担心他。”

“不是,他刚才走路了!”岑沅沅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臂,急促地叫了起来,“我看到他走了几步路,快点让郁医生过来,他最后的心结我已经知道了,别耽误了他的治疗!”

岑沅沅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因为脑震荡的原因,前两天偶尔会出现短暂性失忆,记忆会跳过几个时间点回到某个从前。

前来探病的人络绎不绝,父母亲朋,还有小牛直播的九哥和工作人员也来了,这回九哥不喊她加播了,再三叮嘱,让她好好养病,别记挂直播的事情。

顾言时一直不休不眠地在医院亲自陪护,不肯假手护工,这让几个负责岑沅沅的小护士们都分外羡慕,私下里纷纷在岑沅沅面前夸奖,“你老公真是太好了。”

“虽然不太会说话,但是真的好温柔体贴啊。”

“这老公是国家发的吗?我也想要一个。”

……

岑沅沅真想让她们看看从前三年间那个冷漠无情、喜怒无常的顾言时,那样,这群小护士还会不会说出“温柔体贴”这四个字来。

不过,岑沅沅也有点纳闷,这次的意外的确突如其来,但这个伤要说重也不算重,第三天开始,她就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就是骨裂的地方打了夹板,行动有点不便而已,完全用不着顾言时这样把她当做危重病人一样亲自看护。

顾言时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出院的前一天,顾言壑过来看她了。

几天不见,顾言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不过,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双眼炯炯有神,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岑沅沅见了他很高兴,瘦了一圈的顾言壑,看起来更有纤弱美少年的味道了,正合她的喜好。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当着顾言壑的面说。

“言壑,你怎么瘦了?”她颇为虚伪地说着违心的话,“得让林叔给你补补身体,还有,平常也可以适当锻炼一下,要适当。”

她强调了一句“适当”。

顾言壑看着她,忽然笑了。

岑沅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了起来。

果不其然,这小孩子笑起来更好看,完全可以秒杀白宸之类的美男。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了。

顾言壑在轮椅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困难地朝着她迈出了一步。

岑沅沅呆滞了片刻,忽然一下掩住了嘴唇,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捂在了喉咙里,只是眼泪却怎么也忍不住,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挂在了眼睫上。

“你能走了,我……好帅!天哪太好了!”她激动得语无伦次。

将近四年的时间,顾言壑都在轮椅上渡过,此刻的他,走得摇摇晃晃的,最后一下的时候站立不稳,一下子朝着病床扑了过去。

几乎就在同时,岑沅沅和顾言时两人一起伸手扶住了他。

“慢慢来,别着急,”岑沅沅开心地道,“以后我们言壑就是个健康的小帅哥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顾言壑凝视着她,张了张嘴,想说几句感谢的话,却一时想不出来有什么话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谢谢”两个字,太轻飘了。

如果没有岑沅沅,他此刻还把自己关在一方狭小闭塞的空间中,阴郁暴躁、自怨自艾,在黑暗中看不见一丝阳光。

“都是我不好,”他看着岑沅沅打着夹板的腿,轻声道歉,“以后……我再也不朝你乱发脾气了,也一定听你的话。”

“没事,你看你这一发脾气,不是歪打正着吗?”岑沅沅还挺得意的,“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顾言壑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顾言时:“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