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诱(二更)

她在装, 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却无一人说破。

迟聿微笑着介绍道:“这是楚国郡主, 商鸢。”说完, 他端过那茶, 下唇毫不避讳地碰着方才她饮过的地方, 慢慢喝了一口。

是有些热,但却不烫嘴。

他却耐着性子, 又命人重新去弄一杯凉些的茶来, 趁着等宫人上茶的当儿, 商姒好奇地对商鸢道:“我病了些许时日, 倒是不知道长安发生了什么,你是我表妹,我从前却未见过你呢。”

她说得十分自然,神态有了一丝小女儿的娇俏, 与冷淡的少年天子截然不同。

嗓音也变得清澈细软,少了两份低沉。

若非商鸢提前知晓这是同一个人, 哪怕容貌完全一样, 她也可能会觉得这是两个人。

商鸢在心底冷嘲,装的倒是不错, 到底是真没见过还是假没见过?此人故意换女装在这里装模作样, 到底是打着什么主意?心里虽如此想着, 商鸢面上却露出不失礼的微笑来,温柔道:“听说表姐近日只在养病,没见着鸢儿也是情有可原。”

商姒闻言, 抬眼轻嗔迟聿一下,“就赖子承,觉得我身子不好,都不许我随意出门,唯恐被这风吹一下就病了。”她捏了一下迟聿的小手指,佯怒道:“我哪有这么娇贵!”

迟聿被她捏得心情大好,眼底俱是笑意,也任由这丫头撒娇。

分明是满口胡言,装出一副小女儿态,就是故意在对商鸢耀武扬威。

迟聿瞧着少女稳稳地窝在椅子里,一身被装点出来的雍容华贵,又捏着嗓音故作扭捏的样子,觉得今日的商姒格外可爱,反手握住她的小手,低笑道:“还不娇贵?用金屋子把你藏起来,衬你贵重可好?”

她轻瞪他一眼,缩了缩手臂,想把手从他掌心拽出来,拽不动。

商姒瘪了瘪嘴,抬脚悄悄踢他一下,正巧宫人端着茶水进来,他抬手去接那茶,不动声色地避开她那一踢,先用手碰了碰杯壁,笑道:“这回不烫了,你试试。”

商姒用食指碰了碰,这回却连喝也不喝,直接嫌弃道:“凉了。”

她抬了抬下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一边的商鸢瞧着她这刁蛮任性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之前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时,这两人分明气场不合,就算是和解,迟聿也不至于由着她这般放肆无礼吧?

迟聿是何等人?他是昭国战神,令天下兵马闻风丧胆,将天子拿捏于鼓掌之中,之前大肆肃清叛党,手腕之铁血令人战栗不止——这样一个人,居然会由着商姒这么不给面子?

商鸢觉得荒谬极了。

可旁观迟聿脸色,并无一丝不豫之色,眼底甚至带了三分笑意。

商鸢自以为自己有足够大的把握对付商姒,此刻却忽然觉得,之前自己所以为的一切,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譬如薛翕所说,迟聿对商姒只是普通地占有而已,商姒对迟聿,也不过只是依附利用。

这叫哪门子普通占有?哪门子依附利用?

商鸢不由得有些恼。

此刻就他们三个,商姒这不就是做给她看的么?她倒是敏锐,这么快就看出她对迟聿有心思,特地过来想让她知难而退吧?商鸢冷笑不已。

她不再有耐心坐在这处看商姒演戏,便起身道:“大将军,现在时辰不早了,我先告退了。”她略略一顿,话里有两分意有所指,“今日商议之事,改日再议。”

迟聿点头,“好。”

商鸢仰头对他一笑,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商鸢一走,商姒便腾地起身,开门见山道:“今日商议了什么事?”

迟聿按着她的肩头,把小姑娘重新摁回去,又伸手摸摸她的鬓发,揉揉她的脸蛋儿,捏捏她的耳垂,越摸越爱不释手,越瞧她越觉得女装可爱,他自顾自地呢喃道:“要不今后就穿女装,总归你做天子,用处也不大。”

她拉开他的右手,他左手又捏了上来,她又拉开他的左手,迟聿笑了一声,坚硬的手臂抄过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整个儿提溜起来,贴着她耳畔道:“要不要考虑一下?方才说的是认真的,我命人造个金屋,把你藏在里面,今后便只有……”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侧脸上,嗓子沉沉的,听得人心跳加速。

她挣不开他的手,便锤他道:“不要!你放开我!”

迟聿笑着松开手,她得了自由,提着裙摆一下子蹿到老远,含羞带恼地瞪着他,她哪里跑得过他的手掌心?迟聿耐着性子,与她在殿中围着柱子追赶打闹、猫捉老鼠好一会儿,才忽然敛了笑意,低声道:“你今日前来,就为了气她一下?”

商姒也不再闹了,蹭回到他身边来,摸了摸鼻子,“我哪有这么闲?只是公主消失多日,旁人难免生疑,我穿女装出来走走也好,气她只是顺道罢了。”

说到这里,她笑,“商鸢对你藏了什么心思,连我都看出来了,她如今变着法儿想讨好你,望你能与她共结连理,你真的没有考虑?楚王暗弱,你若与她结亲,楚国可是唾手可得,楚国地广物博,水师骁勇,粮草应有尽有,若你为你所用,你可是如虎添翼。”

迟聿沉声道:“我若不认得你,何必不与她合作?娶一个女人,日后丢在后院不理便是,但可节省昭国多少人力物力?可我既然已经有了你,何必再招惹其他女人?”说着,他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腰,暗含警告意味,“再在这些事情上试探我,改日让你好看。”

她惊叫一声,捂着腰瞪他,“信你便是了。”她扒开他的手,坐了下来,捧起之前被她嫌弃的冷茶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时,茶盏便被迟聿给夺了去,他吩咐宫人道:“再去沏一杯热茶来。”一边说一边把手举高了,不让她够得着那杯茶。

她皱眉道:“我就喝口茶而已。”

“太医都嘱咐过了,忌食凉冷辛辣,忌饮酒,你还不长记性?”迟聿敲了她脑门儿一下,商姒一时语塞,只好咽了咽口水,暗暗腹诽这人。

方才在商鸢跟前这么顺着她,敢情也是在配合她演戏,实际上私下里,就这么管着她压迫她。

等到宫人又重新端上热茶来,商姒才彻底润好了嗓子,迟聿坐在桌前认真地批阅起奏折来,虽然天子是她,但这些日子的朝政确实是迟聿一手包揽的,商姒看着桌上高高一叠奏折,想着他每日的事情也挺多的,比起她镇日清闲,他甚至只有晚上才有空去与她叙一叙,这样想着,她心头一软,绕到他身后,手臂轻轻环过他的颈。

迟聿身子一僵,手上朱笔微微一顿,又继续奋笔疾书起来,她贴在他耳畔,轻轻道:“今晚,你有空吗?”

迟聿手又是一顿,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