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出山

佟星河轻轻地露齿一笑,随后朝停车场摆了摆手,角落里停着的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马上开了过来。

车辆停稳后,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司机下车打开了车门,他的腰微微弯着,同车门的流线完全吻合。

“祺叔,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给我开门!”佟星河嘟着嘴说。

那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梳着大背头,额头上满是皱纹,不过笑起来却格外和蔼可亲。

“小姐,您这不是受伤了,手不方便。”

“我又不是两只手都受伤了……”

“是……是,下次您自己开。”祺叔依旧弯着腰,脸上挂着毕恭毕敬的微笑。

“每次你都这么说。”佟星河表情颇为无奈地回头看了江昭阳一眼。

“江少爷好!”祺叔打起招呼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江昭阳却跟他毫无距离感,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喊道:

“我也就从祺叔嘴里听过‘少爷’这俩字,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叫我种狗、种马、种猪,就像我是两条腿的播种机一样。”

他话音刚落,便感觉身后突然袭来了一阵疾风,他也没转身,就跟身后长了双眼睛一样,拿手肘一档,正好切中佟星河黑丝紧裹的小·腿。

如果他不挡这么一下,那只至少有七八公分高的豹纹高跟不知道会刺入他肩后的哪处皮肉。

他用另一只手弹了弹她脚上深红色的鞋跟,“嗳,师姐,麻烦您把凶器收好。”

佟星河冷冷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坐进了车内,祺叔用手在车门侧面轻轻一点,后面的车门就自动关闭了。

江昭阳自觉地坐在副驾驶之后,把手随意地往后面一伸,“手机借我用下!”

“你的呢?”佟星河一脸忿忿地问。

“说是还没查完,查完就还给我。”

佟星河把手机递给他之后,他熟练地拨出了一个号码,在等待了一段时间后,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中气十足的声音:

“喂……”

江昭阳一下听出了那是颜鸿非的声音,不禁皱了下眉:

“首长好,小冬不在吗?”

“是江队啊!”颜鸿非沉吟了一下,“小冬她住院了。”

江昭阳不觉一下坐正了身体,问:

“她怎么了?是因为内部调查?”

颜鸿非没有正面回答,最后只是似是而非地沉沉“嗯”了一声。

“她在哪?”江昭阳又问。

在一番确认之后,他恭敬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扭头对祺叔说:

“先去趟协和医院。”

·

在协和医院一间普通病房里,江昭阳见到了正在皱着眉睡觉的颜以冬。

虽然只是一周不见,江昭阳却依旧能明显地感受到这个女孩一周以来·经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面如白纸,嘴唇皲裂,眼睛周围有着明显的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像一朵衰败的百合。

“对不起,首长。”江昭阳突然间咬紧了牙龈,转过身面向颜鸿非道,“是我没照顾好她。”

颜鸿非还没回答,江昭阳突然听到从身后的病床·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来了。”

江昭阳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把身体转了回去。颜以冬不知道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对着他虚弱地一笑。

“嗯,最近在医院多休息休息,不要着急工作的事。”江昭阳说。

颜以冬轻轻地点了下头,然后目光一斜,看向了一旁的佟星河。

“佟姐……”她甜甜地一笑。

佟星河随手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她的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随后理了一下她额前的发丝,心疼地问:

“这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了?那群畜生没对你刑讯逼供吧?”

颜以冬表情一僵,江昭阳更是一张脸黑了半个。

颜鸿非这时拍了拍江昭阳的肩膀,轻轻地说了声:“江队,来……”

江昭阳乖乖地跟在颜鸿非身后,从病房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直走到走廊尽头一处没人的窗前才停了下来。

“我听小冬说,你们内部隔离调查之前,你曾经让她打电话找我帮忙?”

“难道她没找你?”江昭阳好像突然猜到了什么,一脸吃惊地问。

颜鸿非表情遗憾地摇了摇头,江昭阳突然感觉胸口处划过一阵刺痛。

“她是在调查结束后倒下的。”颜鸿非语气平淡地解释道,“她是个坚强的孩子,竟然一个人撑到了最后。”

江昭阳表情烦躁地掏出了烟盒,点上了一支红双喜,解释道:

“当时我让她给您打电话,就是希望您能在内部隔离调查开始前带走她,毕竟她还没正式入职,还不算我们部里的人。”

说完这话,江昭阳不禁扭过头,看了一看颜鸿非的反应,没想到,他的反应异常平淡。

“老首长,我能不能问个问题,如果她当时真的打电话告诉了你,你会帮她吗?”

这个问题对颜鸿非来讲,仿佛是个棘手的难题,他站在窗前思索了很久,最后才一脸正色地说道:

“昭阳,我的履历你应该也看过,我是在襁褓中跟着父母参加革命的,一路看着他们打完了抗日战争,又打国内战争,最后看着他们牺牲在了战场上。后来,我沿着他们的足迹,入了党,进了军队,参加了对越战争,你们这些年轻人也许不能完全体会那种从烽火岁月一路走来的感受——我们这个国家,不容易!”

江昭阳最怕的就是开会听人讲历史,不过这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听下去。

“曾经我是一个老兵,后来一步一步成了团长,师长,司令,再后来成了你们口中的首长。可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个首长是怎么来的?”

江昭阳摇了摇头。

“我这个首长,是用无数前辈的生命换来的!”

“所以昭阳,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们这个国家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它是由那些衣衫褴褛的农民,那些死战不退的战士,那些勉强能把枪抗在肩上的孩子,一寸一寸拼下来的,他们都死了,才轮到我们活下去。”

“你也应该知道,在那个旧社会里,有钱人、官员的孩子们杀了人不必坐牢,做错了事也不用悔过,如果现在我用我手中的权力,让我的家人犯了错误就不用审查,那当年的烈士先贤,他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这新世界,同旧社会,又有什么分别?”

不知为何,颜鸿非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激昂,竟让江昭阳的内心感到一阵惭愧。

“老首长教育的是。”他低头反省道。

“当然,你是好意,我也能理解。”颜鸿非安慰了他一句,说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起返回了病房。

颜以冬和佟星河还在拉着手说话,不知道佟星河说了什么,惹得她红着脸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