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叶小叔见了偷偷地笑,他吃完饭摸了摸媳妇的肚子。

“春花,铁牛?你睡着了吗?阿爹要去干活喽……”他喊着宝宝的小名,跟它打招呼。

叶小叔自觉地抱了一堆柴火在院子里劈柴。

小荷在旁边给他擦汗,男人虽然退伍了,还是个腿脚不灵便的,当初嫁进叶家的时候,她已经想好要过苦日子了,从没奢想过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叶小叔是个很勤快的人,他虽然腿瘸了,但很多活他都争着干。

自去年他退伍回家后,年底清算工分的时候,叶家整整多出了两千个工分,今年他还有望被评上“劳动积极分子”。

这让叶小叔干起活来卖劲得很。

他自己心里也有计较。

村里谁都说是水丫嫁得好,水丫嫁了人之后叶家的日子就过得滋润了。叶家这两年完全是沾了侄女婿的福气,攀上高枝了。

确实也是,叶小叔也承认,叶家造房子的钱有一半是侄女婿给的。

叶小叔暗下决心,凭他自己也能给家里挣出一份家财来,绝不让外人小瞧他们叶家。

房子的钱他努力攒攒总能还给侄女婿的。他家水丫又不差,谢家那小子明明是碰了好运气才娶得到水丫的!

于是,小荷便看见丈夫劈完柴又去挑水、喂鸡、喂猪,吃完饭后就没喘过气,勤快得一刻也不得闲。

叶青水把锅里剩下的饭一粒不浪费地吃光了,她擦了擦嘴,她觉得自己真的很能吃、像被饿怕了似的。吃得多、力气也大,她现在能一口气挑满八缸水。

谢庭玉也吃了三碗饭。

叶家多了两个男壮劳力,年底分到的粮食翻了两倍,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扣扣索索节约口粮了。

小荷看着那对互相对视的小夫妻,想起早上上工的时候别人给她悄悄说的话,她把自己没有舍得喝、打算坐月子再喝的奶粉取了出来。

她冲了一碗奶出来搁在叶青水面前,温烫的牛奶,乳香四溢,香得人嘴馋。

叶青水哭笑不得地说:“婶婶自己喝就好,给我喝浪费。”

她偷偷跟婶婶小声说:“我没怀。”

这种事还让人误会,叶青水瞟了谢庭玉一眼。都是这厮惹出来的。

谢庭玉也尴尬地张了张嘴,含笑道:“多些婶婶关心。”

小荷惊讶极了,不过倒是也会意地笑了笑,这两口子感情渐渐变好,家里人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加把劲,水儿可比小叔结婚早的。这碗奶水儿喝了吧,补补身子。”

她的手落在了肚子上,那带笑的脸温柔极了,仿佛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叶青水想起自己曾经错过的那个孩子,心头不住地遗憾。

……

不光是小荷婶婶误会了,沈卫民也以为这夫妻俩多半是有“喜事”了。就说新年那会,瞧着他们俩那股甜蜜劲,孩子算算也该有了。

他和刘一良琢磨着要送点啥礼物给谢庭玉。

谢庭玉听了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不用你们破费,这事还太远,不想这么多。”

沈卫民想当叔叔的愿望落空,他满不高兴地说:“咋就远了,算算你们结婚也有一年了,该想想孩子了。”

谢庭玉不知该如何同好友解释,干脆闭嘴缄默,解释起来实在太丢脸了。

这生孩子的事情,是一个人想,就能想得出来的吗?

沈卫民看着谢庭玉无意间泄露的失意,忽然大笑,“玉哥你不是还没有……吧?”

他小声地咕哝道:“玉哥,你可别浪费了你自己这张脸。多生几个娃,以后咱们做亲家。”

春天,万物复苏,臃肿的冬装换下,大伙穿起了轻薄的春衫,这个南方小镇甚至已经有人嫌热穿上了短袖。

谢庭玉人在外边穿着白衬衫,回到家里就光着膀子只穿着背心。

晚上起夜的时候,叶青水撞见好多次他只穿一条清凉的短裤头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叶青水贴着男人炽热的躯体,抱歉地亲了亲他的脸:“对不起。”

叶青水脸上涌起一抹歉意,心里挣扎极了。上辈子她和谢庭玉在高考后才圆房,那一次意外地有了孩子。这辈子如果提前圆房了,它还会来吗?

这个孩子曾经陪了她几个月,上辈子她没有努力把它带到世上来,已经很愧疚了。这辈子明明有机会却仍旧不要它,叶青水心里的遗憾永远都弥补不了了。

叶青水在谢庭玉耳边悄悄说:“玉哥,到时候我会给你一个惊喜啊。”

谢庭玉搂紧她的腰,她长了一点肉,抱起来舒服了很多。

胖乎乎的让人情难自禁。

谢庭玉又被拒绝了一次,内心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不过他还是理解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睡觉吧,别想那么多。”

什么惊喜,能比得过真正让他吃上肉还惊喜?

谢庭玉想不通。

不过谢庭玉没有迎来惊喜,却很快迎来了惊吓。

春耕忙活完后,谢庭玉发现人人都拿着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感受在男知青里头还不算强烈,等他干完活去给媳妇送饭吃的时候,他发现妇女劳动小组这边气氛更加怪异。

叶青水放下锄头,解下草帽坐在树底纳凉。她一边大口地吃着饭,一边看着自家男人顶着烈日在田里干活。

女知青们指指点点,“也不知道咋变成这样了,这两个人明明看起来还挺好的……”

“亏我眼瞎,还以为叶青水是个好的,”

“你们别拦着我、我真见不得谢知青被蒙在鼓里。”

叶青水皱起了眉,看见一堆女人吵起架来,打头的那个女人亮起嗓门,声音高扬地质问她:

“叶青水,你还吃得下饭呀!”

她愤慨地拾起一块泥巴,朝树那边扔。

叶青水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谢庭玉已经先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黏糊糊的泥巴砸在他的身上,沾污了他干净的衬衫,谢庭玉闷哼一声。

他冷漠的眉眼竖起,面容冷得就像雪山顶上若隐若现的冰渣。

叶青水看见男人为了护着她,被泥巴砸到了,她气得把饭放到了一边,逮住那个女人厉声道:

“你在做什么!”

那个女人看着叶青水理直气壮的模样,摇摇头,“我做什么?我算是看错你了,这个你拿去跟谢知青好好解释解释吧!”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模糊的单子,“啪”地一巴掌拍在叶青水的手里,薄薄的破旧的纸不堪重负,摇摇欲坠地落在地上。

谢庭玉弯腰捡起纸,展开来看。

这是一张流产手术证明书,右下角模糊的字迹赫然是叶青水。

叶青水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那张单子上的一瞬间,“轰”地被钉在了原地,她的眼皮跳了跳,下意识地看了看谢庭玉。

谢庭玉面色难辨,他快速浏览完后把这张纸叠好,收进口袋里,他语气漠然地同那些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