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看你这幅模样,自轻自贱”

黑暗里像是张开了一张血盆大口,吞尽了火焰的光亮。

解九泽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他设计好的台词,筹划好的千万种让迟宁服软的方法都没能再说出口。

有人在忤逆他,偏是他最瞧不起的那个人。

戚余歌那么贪生怕死,把他踩在泥里他也能委曲求全。

解九泽一直把戚余歌当掌心玩物。

他稳操胜券。

可玩物分明在挑衅他,说要结束这段臣服的关系,拿命偿。

解九泽轻声嘲讽:“谁在乎你爱哪一个?你总是认不清位置,养的一条狗哪有资格说‘不’。”

不自觉地,解九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迟宁不知道解九泽看到了什么,几乎每个人的灵宝里都会封存一段回忆。

属于主人的,深藏于心的。

从解九泽的反应判断,解九泽应该是看到了戚余歌的记忆。

多半是不好的,不然解九泽不会出现恼怒的神情。

迟宁被关了许久,怎么也联系不上戚余歌,他不再愿意去揣摩解九泽的心意,索性把话挑明了说。

“戚师兄与你有多年情谊,现在他不知所踪,”迟宁道,“解师兄,你把他还回来吧。”

解九泽陡然笑起来:“还回来?”

“是他自己不知好歹!”

“不撞南墙,不把自己伤到半死,他才不会回来!”

事到如今,解九泽也不想和迟宁虚与委蛇:“你应该都知道了吧,闯进岁和殿里,什么都看得真切。”

迟宁点头,神色冷淡也尖锐:“看到了你一个人荒诞的独角戏,明明人都不在了,一遍又一遍地演着幻象,是在骗谁?”

“难道是自欺欺人?”迟宁诘问。

解九泽被奚弄的话语激怒,站起身来,手臂一挥,把桌子上的一切都扫落。

一阵哗啦的碎裂声,茶盏四分五裂,木匣里的桑都果滚落一地。

“凭你,也敢这样跟我说话。”

迟宁挑眉:“我如何?”

解九泽一字一顿:“病染膏肓,宛如废物。”

一直站在旁边的顾凌霄再无法沉住气,快速出手,摘辰剑就横在了解九泽颈前。

顾凌霄警惕地盯着解九泽,肌肉绷紧,像只猛兽做好了进攻准备。

迟宁看着摇光殿里的剑拔弩张。

感情这种东西果然最不牢靠,几天前迟宁还认为簇玉让他安心的归处。

现在迟宁畏惧簇玉如洪水猛兽。

镜花水月一场,四分五裂。

解九泽毫不畏惧,朝顾凌霄道:“我倒忘了,迟宁还有你这只走狗。”

“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侥幸破了重明镇的案,就自以为有什么通天的本事,敢跟我叫板。”

解九泽有目空一切的本事,簇玉峰主,让天下百派信服。

只有从前灵脉未损的迟宁能让他畏惧三分。

如今迟宁身躯抱恙,解九泽无所忌惮。

顾凌霄却不怕他。

上辈子顾凌霄杀解九泽,不费吹灰之力。

同样是搅弄风云的人物,顾凌霄比他有过更煊赫的声势。

顾凌霄:“我未必不能和你一战。”

一触即发间,迟宁按住顾凌霄握剑的手:“放下。”

“师尊!”顾凌霄担心迟宁的安危。

“放下。”迟宁重复。

解九泽如果想用武力,早在几日前就动手了。能等到今天,是有别的阴谋。

顾凌霄及不甘心地收了剑,不忘警告解九泽:“你若敢对我师尊做什么,我定把你千刀万剐。”

解九泽在对面两人之间看了看,摇头一哂,语气忽然变得戏谑:“看来传言也有可信之处,迟仙尊自诩清高,却和徒弟纠缠不清?”

“什么传言?!”迟宁问。

解九泽话说一半却留了个悬念,不想再在摇光殿纠缠:“师弟还是安心养病,未免这身子骨朝不保夕,说出去极丢簇玉的脸面。”

对方走后,迟宁叹口气跌坐回椅子上:“解九泽太谨慎了,我套不出来他什么话。”

通过两人的对话,顾凌霄把事情了解了七八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确认戚峰主是否安全,身在何处。”

***

解九泽头疼欲裂地出了摇光殿。

他想不起来,戚余歌封在戒指里的回忆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戚余歌何时转过头,对他说“不再爱你了。”

真的有过这一段吗?怎么他记忆全无。

解九泽揉着额角:“假的!一定是迟宁设下的圈套!”

感受到解九泽的盛怒,于林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绞尽脑汁地想讨峰主欢心。

于林心思多,留意到解九泽这些天经常往岁和殿去。

每次出来后,能有好长一段时间心情不错,不大发雷霆。

故而于林主动问:“峰主要不要去岁和殿一趟。”

他又拿了一旁弟子的灯笼:“我来给您引路。”

解九泽转身,看着于林,一身戾气。

于林噗通跪下来,解九泽释放出来的威压让他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解九泽抬脚往于林肩膀上踹了一记:“滚!什么东西,轮到你来说三道四!”

于林被踹地在地上滚了几圈,伏低做小:“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回到他所居住的簇玉大殿,解九泽一挥袖,所有烛火全部燃起来。

把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解九泽在每个角落里翻找,找剩下的一枚鲸鱼骨戒指。

这戒指他也有一枚。

许久前戚余歌送给他,说是能镇水祟。

他当时嘲笑戚余歌:“你那么畏惧水,造出来的灵宝应该也一样的胆小怕事。”

任凭戚余歌送得再殷勤,解九泽也没收。

他不想留戚余歌的任何一样东西,既使戚余歌晚上留在他殿里,正事干完,戚余歌也得连人带东西全部立刻滚蛋。

之后,戚余歌往抽屉里塞戒指时被他发现。

戚余歌转过身来,后背护着抽屉入口,扯出个笑来:“哥,这个真的有用的。我好不容易做成的,我们是一对。”

“拿出来。”解九泽说。

“不……”

戚余歌很狡黠地吻上来,勾着解九泽的脖子,用一个亲吻把戒指留在了解九泽房间。

此刻解九泽把戒指翻找了出来。

攥在手里。

戒指上还沾着一点戚余歌的气息,解九泽造幻象的本事出神入化,凭着丝毫的气息,也能创造出戚余歌的幻象来。

戚余歌穿着最常穿的青色衣袍,站在了解九泽面前。

解九泽拿起桌上的鞭子,一鞭抽在对方膝弯上,让戚余歌双膝跪于地。

弯下身子,解九泽五指攥住戚余歌的脖颈。

薄唇微启,脸部的肌肉都带着暴戾:“你到底去哪儿了!又在打什么肮脏的主意!”

虚假的幻象无法回答他,只能任他施暴撒气。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双眼睛,”解九泽的鞭柄刮在戚余歌下眼睑,“总装着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