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转眼间, 又过去十几日。

尽管近日以来,从江南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说太子殿下劳苦功高与百姓同吃同住, 带着官兵百姓筑堤、分流、救人……水患的困局已经有了破解的趋势。

可是江南毕竟和京城远距千里,具体情形谁也不知。况且现今京城的守卫与日俱增, 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江南有些州郡已经开始闹起了疫症的消息,一时间, 京中人人自危, 又是惶惶不可终日。

阿谣新开张的大型商铺只在前几日还算太平的时候赚了几日, 到了这几日风声不好的时候, 也跟着冷清起来。

不过阿谣倒也没有为此过多忧心,反而是关心起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

这几日, 她也不知为何,总是对江南的消息十分挂心。不管听谁说起来,总要驻足听一听。

正如现下, 阿谣戴着帷帽, 站在新桃玉坊的门口, 一旁的赵掌柜正在孜孜不倦地说着:

“这几日的账面就是这样, 还有一事需要东家定夺, 就是咱们先前盘下来的铺子中, 有一家是药房,被我们盘下来以后改做了首饰铺, 还有一批药材压着……”

赵掌柜说了半天,平日里听着总会颔首或是应声的阿谣,今日却半点儿反应也没有,他便听了下来,低声唤阿谣一声:

“东家?”

无人应声。

他又叫一声:

“东家?二姑娘?”

阿谣方才如梦初醒, 忙转过头来,问道:

“怎么了?”

“东家听到我刚才说的了吗?”

闻言,阿谣秀眉微蹙,努力想了想。刚才她听见门外路过的两个路人在交谈着什么——

“听闻江南的水患是治的差不多了,可是却闹起了疫症来,先前只是小打小闹,前日却突然在扬州城大面积闹起来,听说如今半个城都给隔起来了!”

“这、这么严重?这不会传到京城来吧?呃,扬州?太子殿下不就是在扬州么?”

……

她又勉强想了想赵掌柜方才说的话,却只能隐约想起来什么“药房”“药材”,一时头脑混沌,也没多想就脱口而出:

“掌柜说的什么药材……送到扬州的药材吗?”

“我的好东家啊,”

赵掌柜有些无奈,整日一起共事,他怎么会察觉不到东家的不同之处,这几日,但凡有半点儿关于江南的风吹草动,他们东家总是竖着耳朵去听,生怕错过了似的。

“小的说的是咱们盘下来的一个铺子,原先是药房,盘下来之后咱们做了首饰铺,如今就有一大批的药材压着,这些药经不起经年累月搁着,东家还是早想出处置法子才好。”

阿谣这才弄清楚赵掌柜说的是什么事情,想到自己方才说的胡话,一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这我还要好好想一想,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小的从前也没有做过药房的生意,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不过还有一事与之相关,要汇报给东家。”

阿谣忙说:

“掌柜请说。”

“药房被咱们盘下来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药房的供货药贩曾经上门来过一次。说这家药房原本是他一个重要出货铺子,被咱们盘下来以后不做药材生意了,他也受了些影响,为此,还说过想见东家,想劝您继续开药房呢。”

“如此,”

阿谣点了点头,将这些消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想了想,终是说:

“既然这样,掌柜还能联络上这人么?见一见倒是不妨的。”

自打投入大量资金做这个大型商铺之后,阿谣常常亲力亲为,自己亲自上阵去与人谈生意的事也不在少数。不过总是戴着帷帽,关于她的身份问题,也从不泄露半分。旁人只知这背后东家定是勋贵人家出身,洛阳城卧虎藏龙公侯伯子多如牛毛,没人知道她具体是谁家的。

就连新桃玉坊内部,也就只有赵掌柜一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

她爹娘也开明的很,见到她对经商颇有些兴趣,甚至想将手中的其他铺面田庄也交给她打理。

“既然东家如此说,那小的就给东家尽快安排。”

-

阿谣看重赵掌柜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他办事非常有效率。

正如此时,前晌才刚刚说好了要见一见从前那药房的供货药贩,午时过后赵掌柜就给安排好了。

在聚福楼二楼的一处雅阁中,阿谣带着素蕊同行。

待到她们到的时候,对方已经坐在雅阁中等着了。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瞧着一副儒生打扮,像个正经商人。

行止之中也十足有礼。

不过阿谣能明显地觉察到对方见到她以后的紧张和急迫,她见对方有话说不出口,便干脆自己开口问道:

“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在下、在下知道这样说实在唐突,只是在下已经到了难以周转的窘境,今日若不是姑娘您相邀,在下也一定会先到新桃玉坊拜访。”

那人说话的时候似乎有些窘迫,也不敢看阿谣,简单的几句话,倒说的十分艰难。

阿谣一向与人为善,见状也不为难人,直说:

“您有什么难处还请说出来,若有小女子帮的上忙的,我或可一试。”

“多谢!多谢姑娘!”

“是这样,在下这贩药的活计只算是个中间贩子,将大批药材收上来,略经加工,再售给药房。由于京中竞争颇多,也经常往其他州郡,月前接了一笔江南的大单子,这批药在下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如今江南水患来往道路戒严不通,商人不许往来,这药,这药竟要砸在在下手里啊!”

“我原还以为你是要劝我继续将那药房开下去,却不想你有这样的难处。”

阿谣顿了一下,

“可为何是我呢?我一个小女子,你这忙我恐怕是有心也无力。”

莫非是因为她不开药房了,这药贩子丢了一个大客户,从此便要赖上她了?

虽是不好这样揣测旁人,可如今阿谣是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在下实在是走投无路,才想了这样一个唐突法子,”

那人说着,便倏然站起身,拱手深深给阿谣作了个揖,然后才继续将后面的话说下去,

“在下听闻姑娘出身勋贵人家,与我们这些末流商人自是不同,姑娘生意做得这样红火,想必有自己的门路。从京城到江南的商路走不通,在下实在走投无路,好在今早突然听说太子殿下来信抵京,陛下看了信,特令卫国公府的二公子带人押送物资到江南。”

太子来信?

卫国公府二公子?二哥?

阿谣今日只在早膳的时候见过她二哥,那还是早朝之前,之后她便到玉坊来了,再没见着人,对什么情形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