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秘密

姜家长富院里。

姜大夫人古氏正捧着獐子嫩腿肉,啃得满面油光。

和她同桌的,还有俩不到一岁的双生子幼儿。

两小儿穿着喜庆的红福字褂子,露出嫩藕一样的软乎乎小手臂。

小儿已经长了几颗小牙,虽不曾断奶,可能用一些糊糊和肉糜。

边上一胸脯鼓囊囊的奶娘,此时正一点一点撕下獐子腿肉最嫩的部分。

她将烤的焦香的肉皮去了,有多余调料部分也不要,只挑拣最里的白肉,然后放小盏里,弄成很碎的肉糜,再掺和点米糊糊,小心翼翼地喂俩小儿。

古氏吃到发撑,见盘里还剩下一半烤肉。

她拿帕子边揩嘴边说:“给昊儿再多喂一点,剩下的全把嫩肉挑出来做成肉糜,然后放水井里镇着,这东西好,多吃点才长得壮实。”

奶娘应下,喂饱两小子,又踟蹰建议道:“大夫人,烤肉上火,一会两位少爷睡前,喂半碗菜汤的好。”

古氏斜她一眼:“喂什么菜汤?我儿子还吃不起肉么?”

奶娘连忙低下头,连声称是。

姜姝嬅就在此时闯过来,甫一见桌上剩下的一大盘烤樟子肉,她瞬间就怒了。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她问。

古氏闲闲地看了她一眼,还用帕子掩嘴,挑了挑牙:“小姑子,你一来就这么怒气冲冲,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意思。”

姜姝嬅气结,她指着桌上烤肉:“这是什么?”

古氏眼珠子一转:“烤肉啊,这是给你俩侄子留着,你甭惦记了。”

姜姝嬅险些被气笑了:“大嫂,你该知道这烤肉是谁送来的,又是给谁的,今个你吃了不该吃的,只怕明个就有人要你原原本本地吐出来,到时候连累到我大哥前程,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古氏似乎浑然不在意:“这东西送到姜家来,自然就是姜家的了,我一个姜家大妇,管着府里中馈,连这点烤肉都没法做主了?”

姜姝嬅气的头疼,跟古氏说不清楚。

她冲上前去,照着桌上盘子一挥,将烤肉掀到地上。

古氏猝不及防,被吓地起身接连后退。

俩小子也懵了,张嘴就哇哇大哭起来,奶娘是哄的了这个,哄不住另一个。

房间里,一团吵嚷,乱糟糟的。

姜姝嬅声色厉下:“你这个无知蠢妇,全京城谁人不知,辅政权臣商殷的东西就不是那么好拿的,此事我定要告诉大哥,省的日后再有什么,全家都被你连累。”

被这样骂,古氏也是生了火气,她撩起袖子,就要来抽姜姝嬅。

谁都没注意到,一直躲门牖边的姜宓,猛地冲出去,一脑袋就撞到古氏肚子上,将她撞的一个屁股蹲坐地下。

姜宓跳起来,巴巴地抓住姜姝嬅往身后拢:“我不准你欺负二妹妹!”

这变故,把房间里所有人都震住了。

姜姝嬅愣愣看着身前的纤弱背影,顿时热泪盈眶。

她姊姊纵使病了,也还是会像小时候那样护着她。

姜宓龇着一口小白牙,奶凶奶凶地盯着古氏。

姜姝嬅生怕姜宓吃亏,连忙拉着她就跑。

两姊妹跑出长富院,还听到院里古氏的叫骂声。

她骂的很难听,还说姜宓是商家休回家,不要了的,往后也嫁不出去。

姜姝嬅面容很冷,她原本以为古氏心地不坏,只是爱贪小便宜和斤斤计较。

如今姜宓常住姜家,倒把古氏最恶毒刻薄的一面给激发了。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没几年就会嫁出去,但是姊姊要怎么办哪?

若是姊姊的病一直不好,她要不在家了,约莫更要被古氏给欺负的。

才十四五岁的姑娘忧心忡忡,她总不好让大哥休妻另娶,俩小侄子也不能没亲娘。

想着这些,姜姝嬅就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看着姜宓,心头既是柔软又是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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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府风雪楼。

商殷面前摆着整只獐子,獐子缺了一条腿,其余部分被抹了一层蜂蜜,在炭火上慢慢地烤。

商殷慢条斯理,手里捏着寒光闪烁的匕首,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獐子肉上打出花刀。

一刻钟后,肉皮开始泛出好闻油香,他拿小刷子将油均匀刷开。

眼瞅炭火不旺,商殷随手又扔了一截香梨木进去。

用这种果木烤出来的樟子肉,肉香中会糅杂清香味,吃着肉香而不腻。

方圆候在门口,闻了半天的烤肉味,肚子早咕噜咕噜在叫唤。

不多时,有一暗卫出现,在方圆耳边嘀咕了几句。

方圆脸色一整,赶紧进门小心翼翼回禀:“大人,獐子腿肉半路被姜家大夫人古氏截胡了,大夫人她没用上。”

翻转獐子的手一顿,才烤了个六七成熟的肉,顷刻就让商殷失去了兴趣。

他拿帕子一根一根手指头地擦过去:“这只拿去你们兄弟几个分了。”

方圆受宠若惊,又忐忑不安。

他觑着商殷,殷勤建议道:“大人,要不然给那刁妇一个教训?”

商殷淡淡看他一眼,方圆立马噤声。

擦干净了手,商殷漫不经心戴上冰丝白手套。

他口吻无波的说:“姜家如何对姜宓,勿须多管,只有离了窝找不到草的兔子,才会怀念窝边草的鲜嫩。”

方圆跟着点头,倏的他笑嘻嘻问:“大人,您比大夫人年长好几岁呢,您可不鲜嫩了,大夫人那才是真的鲜嫩。”

回应他的,是商殷宽袖一挥,狠狠砸过去的烤肉。

隔日,姜清远连着两天一夜宿守城门。

姜姝嬅左想右想,还是觉得古氏私占獐子烤肉不好处理,此事可大可小,端看商殷想怎么办。

她遂一大早就出门,去城门监找姜清远。

姜宓一个人在家,她也不出门,用了早膳后就在院中秋千架上玩耍。

瑟虹专门泡了安神的花果茶,守了姜宓一会,见她在秋千上开始打瞌睡,便转身回房取薄披风。

姜宓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她好似嗅到了一股子焦香带辛的味道。

她猛地睁眼,跳下秋千,循着味道转过廊芜,就在花厅里见着一人。

那人面前桌子上,摆着片得薄薄的烤肉,每一片烤肉上都泛着烤油,油和嫩肉融为一体,端是瞧着都觉得嫩。

姜宓吞了口唾沫,趴着门牖,掸着脖子探出脑袋。

她见那人半垂头,一只在呷着茶水,就是不看她一眼。

桌上的烤肉像钩子一样,拼命勾着她的心,把姜宓搀的抓肝挠肺。

她舔了舔唇,细声细气地喊:“大坏蛋……”

那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俊美但无甚表情的脸。

正是商殷无疑。

姜宓紧张地抠着门棱:“大坏蛋,我我我不说你是大骗子了。”

她说的很小声,若不是商殷五感敏锐,根本就听不清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