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您对在法兰西生活一无所知!

李斯特会记不得旋律?夏洛琳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宁可相信这个钢琴家失忆都不相信他会记忆力衰退!这个人才19岁啊,怎么可能会记性不好,还是在他最在乎的音乐上?

“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因素干扰了他。”夏洛琳在心里慢慢分析着,“不过他想不起来那首曲子的话,我似乎就不用担忧他会执着结交勃拉姆斯了?”

这么想感觉自己又逃过一劫的夏洛琳眼里闪出神采奕奕的光芒。赞美众神!赞美李斯特!这真是一个美妙的早晨!

“如果您愿意听的话,我十分乐意。”

夏洛琳觉得自己轻快得快要飞起来了,窗外的阳光空气,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她的手指附上琴弦,曼妙的音符在室内婉转飞扬。

无意识间,她演奏的是格里格的《晨曲》(E.Grieg:Peer Gynt Suite No. 1, Op. 46:I. M Mood),一曲来自挪威的田园牧歌。

小提琴的声音比不上长笛的圆润清秀,却也有着另一番迷人风味。李斯特半倚在钢琴上,不由自主地慢慢沉浸在乐曲里。

他仿佛能听到鸟鸣,能听见林间奔流的小溪,能看到阳光穿过厚密的松针,轻柔地洒在绵密的草地上。林间好闻的草木香气螺旋上升——那是属于自然属于苏醒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

好美的清晨,静谧安详,清新怡人却又充满生机。

“我发现通过您,我总能听到这个世间不一样的音乐。您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永远不会让明珠蒙尘。”

看到小提琴家停止演奏,李斯特突生感慨:“又是一首我确信从没听过的曲子。很美的清晨,夏洛琳小姐。”

钢琴家的帅气笑容却使夏洛琳猛地一揪心,暗自滴血的心脏悔恨不已:“我怎么就管不住我的手呢!让你冲动,让你得意,让你作死!勃拉姆斯才被神隐,你又把格里格整出来!”

“看来今天您拥有一个好心情。”

李斯特并没有再一次询问作曲家,这让夏洛琳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切身体会,又怎么知道今天不是美好的一天?能够沐浴新一天的晨光,就足以让人快乐了。”

夏洛琳看着窗外的热闹,扬起嘴角,“昨天的我无法预料自己会经历一次怎样的旅行。但在最糟糕的时候遇见您,说明昨天也不坏。”

“我有预感,今天会是幸运的一天!”

小提琴家回过头来,窗外的阳光在她身后明媚。

钢琴家心中一动,手指翻飞。流畅的音符过后,强音敲击在窗边人的心上。

是《月光》第三乐章(L.Beethoven: Piano Sonata No.14 in C-Sharp Minor, Op.27 No.2-“Moonlight”:III. Presto agitato)。

没有拖泥带水,每一个音符都那么干脆果决。宛若夏季的一场暴雨的侵袭,每一滴雨水撞击在石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那些义无反顾去碰撞的水滴,飞溅成千万颗晶尘,碎成一地光景。

不同于昨晚的李斯特,快速却稳健弹奏的钢琴家让夏洛琳觉得分外耀眼。那种极深的触键,可怕的情绪感染力,它刷新着小提琴家对“钢琴家·李斯特”的认知。

酣畅淋漓的演奏过后,钢琴家没有停下。短暂的停歇过后,还没来得及从痛快中回神的夏洛琳,被带入了一种小小的温暖与幸福感。

依旧是《月光》——它的第二乐章(L.Beethoven:Piano Sonata No.14 in C -Sharp Minor,Op.27 No.2-“Moonlight”:II. Allegretto)。

像是在时间的缝隙里泄露出的清新香气,兀自绽放的幼小花蕾。温馨可爱,欢悦俏皮,它是在瞬息间被铭记的微笑,是深渊中开出的一朵小花。

钢琴声停止了,夏洛琳从李斯特的音乐中回过神来。

不同于昨晚《月光》的印象,今天的《月光》里能听到的关于李斯特的部分很少。不是钢琴家隐藏了自我,反而更像是顺延着刚才的对话作出的应答。

得到这个答案的夏洛琳不禁有些动容,这个人,真的是温柔得不像话啊。

“看来,您好像已经知道了?”

“是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

“真是败给您了,您对情绪的感知令人惊叹。”李斯特起身称赞,“那我似乎只能说‘祝您好运’了。”

“十分感谢您的‘特别鼓励’。我不会轻易放弃,大不了就是跑遍巴黎。”夏洛琳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干劲。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内心的愧疚可以减轻一些了。”李斯特假装如释重负,“不过在您出门之前,请让我用咖啡和面包正式招待您。”

“我的荣幸。”

《月光》第三乐章,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失败,都请勇敢地走出失落。

这是勉励。

《月光》第二乐章,如果你相信并为之努力,总会有美好旋开花蕾。

这是祝福。

这些都是李斯特镶嵌在钢琴乐音里的话——

来自1830年10月23日的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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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用了一顿简单质朴的早餐,夏洛琳准备动身继续她的找工作大业。然而李斯特却叫住了她。

“知道这儿的地址并记下来了吗?”

“......”

“蒙托隆街七号,请务必记好。希望我不用去警局认领走失儿童?”

“谢谢您,但我长着嘴和腿。”

“想好了今天去哪了吗?”

“我想回昨天的饭店去再试一次。”

“很好,小姐,知道那家饭店在哪吗?您准备怎么去?”

“......我想我长着嘴和腿?”

“Tant mieux([法]好极了)!您要用您的双腿走两刻钟马车的行程?还要找一个或许连名字都没记太清的饭店?”

“......我......我记得它的样子?”

李斯特挑挑眉毛。

夏洛琳窘迫不已。

天知道两刻钟的马车的距离有多远!听起来感觉能把自己走废的样子?

“明智的想法,去那家店是对的,而且不出意外您应该备受欢迎。”李斯特顿了顿,“然而前去的方式太欠考虑。若是立马就需要您上台,您是否还能保证较好的状态?做好心理准备,在高级餐厅做琴师需要长时间演奏,极耗体力。”

夏洛琳咽咽口水。

“如果有万一,您还要有精力去下一家。”

夏洛琳快哭了。

“很有意思的表情,感谢您再一次成功地装点了我的心情。”李斯特单手将一个银色的铸币从桌子另一边缓缓地推送到夏洛琳面前。

“收下吧。这足够在白天让您坐20次公共马车了。”

花枝环绕的铸币中央刻着王冠和王室的鸢尾纹章,在纹章左右各分布着“5”和“F”的字样,底下刻着“1825”的年代印记。

哇,放在21世纪这可是能算作小古董的货币呀!

“我想您大概清楚法兰西的货币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