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灰色震音渐明晰(第2/3页)

在引这位友人走进花园前,桑慎重地向她询问。

“哦,我最亲密的知心人、我的乔治,我这颗心在遇见弗朗茨时它每一次跳动才有意义——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我真切地感受到爱。”

这位贵气优雅的夫人执起桑的双手贴在自己胸前,姣好的面容弥漫着激动、期许的深情,蓝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般,细密的浅棕色卷发随着她身体的幅度摇曳成诗。

玛丽·达古伯爵夫人,从李斯特来到诺昂庄园前就在附近落脚等待着桑给她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他相交,终于让她在今天等到了那张可爱的纸条。

“原谅我如此激动,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可我如此期望能叫他的名字。乔治,你知道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冷静点,玛丽。另外,我现在带你去见的人不是李斯特。”桑抽出手,正色道。

“你说什么?”伯爵夫人有些震惊。

“听着,玛丽,事情出了点状况,我现在不能判断李斯特他……算了,没什么。我是说,你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不可取,我觉得你最好从他最好的朋友那入手。”

桑指了指亭子里读书的青年,继续说:“按我们先前说好的,我把你介绍给他,你争取去做他的学生。沙龙的邀约一定要克制,把惊艳留给不经意的第一面。”

“……”

“啊,对了,沙龙请记得邀请函发给这两个人,那位和他们一起的音乐家小姐就不要发了——我会在你发函的时候,尽量给她送去别的沙龙的邀约。”

玛丽挑了挑眉,心里暗自给某个人打上了重点标记。但她高傲地仰起头,挽起桑的手臂,朝向凉亭的方向说:“好的、好的。那么乔治,把那位‘他最好的朋友’先介绍给我吧?”

……

肖邦是被逐渐响亮清晰的交谈声从中抽离的,这种法国贵族慵懒优雅的腔调在这个乡下的小村庄十分亮耳。他一抬头,便看见一位衣着精致的法兰西美人由桑陪伴着向他这边靠近。

这位女士丝毫不在意自己华美的绸缎裙摆摩擦在这湿润的石路上沾染并不优雅的水痕,一路兴致勃勃地和桑讨论着园中的花卉草木,十分自然地就走进了凉亭。

“哦,乔治,你可没提醒我,你的花园里还藏着一位天使。您好,先生。”

玛丽打开随身的小扇子,优雅地行了个礼。见肖邦站起,桑迅速为他介绍身边的人。

“肖邦先生,这位是玛丽·达古夫人。”

“我途径诺昂庄园,便来看看这座花园,事实证明它的确精致而美好。”

“您好,夫人。”肖邦不卑不亢,回礼简短而优雅,“这座花园的确有着它独特的魅力。”

“啊,肖邦先生,如果不打搅,我可以在这里歇会吗?”

达古夫人身体前倾,她用扇子遮住嘴,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您请随意。”

肖邦收起书本,将最好的位子让给了她,准备告退。

“上帝啊,我竟然从你进门到现在都没为你准备一口茶,真是我的过失。”桑的瞬间出言打断了肖邦的动作,她请求着望向他,“请原谅我这无礼的人,肖邦先生,能否请您陪伴一下玛丽。亲爱的,我去给你泡壶茶。”

说完,庄园女主人便迅速离开。伯爵夫人收拢扇子,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请——”她的声音高傲而不容拒绝。

钢琴家挑了挑眉,长时间与贵族夫人们打交道的他对此倒也习以为常。反正无事,他不介意以此来打发这有些无聊的时光。

*

就在桑有些惴惴不安地冲调着茶水时,花园里的两位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肖邦天生对女性是绅士的,尤其这位夫人在交谈时所有的话题都没有是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不舒服。

文学、艺术然后是音乐,这位达古夫人所展示的一切似乎都贴合着她的身份与涵养,但肖邦却在其中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风带起的凉意让他的咳嗽从肺底升起。他掏出随身的手帕,捂住嘴快速致歉后开始轻咳起来。

伯爵夫人挑了挑眉,安静地等着他平息,目光却被那方手帕上的“F”吸引。

“十分抱歉,夫人,我的身体就是这般不堪。”咳嗽过后,他再一次致歉。

“这没什么,先生,这反而让您更有魅力。”她表示十分理解,迟疑了下问道,“您的这方帕子倒是别致得很,似乎绣着您的名字还有……乐谱?”

“您的眼力真好,夫人。是的,这上面绣的的确是乐谱。”肖邦在手中展开了手帕,满目温柔。

“看来是位对您而言很重要的小姐送的呢。”达古打开扇子掩嘴轻笑,“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曲子吗?”

“贝多芬的升c小调奏鸣曲,第一乐章的开头。”

“哇哦,F和升c,明示和暗示的名字和姓,真实玲珑心思、浪漫非凡呀。等等,您也喜欢这首曲子吗?”

肖邦有些惊诧,他觉得这个“也”字十分耐人寻味。但他瞬间咽下了否定的句子,以微笑的默认回答了她。

“我也十分喜欢这首曲子呢,肖邦先生。”伯爵夫人再一次欢快地摇起了小扇子,将某些异样掩饰了过去,“我能否有幸得到您的指点,拥有您的钢琴课?”

“……我的荣幸?”

“那么,我就期待着在巴黎见到您了。当然,也希望您不要拒绝我递给您的沙龙请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达古起身优雅地向肖邦辞别,“可怜的桑到现在都没送来茶水,看来我是喝不到了。我想我该告辞了。肖邦先生,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对了,您不必起身送我,毕竟是我打扰了您的。再会。”

这些贵族夫人们总是这样,将自己的真正目的掩藏在长篇的谈论之后,一旦给了她们肯定的答复,她们便会像蝴蝶一样带飞走了。

不可思议。

其实这位夫人所说的“路过诺昂,顺道拜访”肖邦一个字都不信。但见桑极力促成她和自己的谈话,他便也有了些玩味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对方只是为了自己的钢琴课名额。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过没关系。

送上门的法郎,如果视而不见,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

巴黎东部某个景色怡人的乡间。

帕格尼尼正坐在一颗高大的榕树下摆弄着他的吉他。一阵华丽的轮指过后,他突然有些想念巴黎的酒水,还有那杯一点都不意大利的意式咖啡。

“阿希尔,我们出来多久了?”他呢喃着问道。

“爸爸,您是指我们从住的地方出来呢,还是指我们从家乡出来?”旁边的人一板正经地回问他。

“……我是说,我来这地方‘修生养性’多久了?”老父亲似乎有点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