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遗忘(第2/3页)

“算啦,夫人,我出门去找弗雷德。如果夏洛琳回来了,务必让她在家呆着别出门啦?”

还没在家待够几分钟的钢琴家又一次风风火火地出了门。他步履极快,没有听到身后房东太太的自语声。

“在家呆着别出门?她?李斯特先生什么时候和一位小姐同居了?”

肖邦徐徐地打开门,立即就有一个金色的脑袋凑上前。他的眉隐隐地抖动着,这个人真的一点外都不跟他见。

“惊喜,弗雷德,我回来啦,高兴吗?我可是一到家就来你这儿啦。”李斯特给了肖邦一个大大的热情拥抱后,便一股脑地冲进他的客厅,在沙发上有些瘫软地坐下。

“您的礼仪呢,先生。您这是在国外呆久了,彻底解放了您的天性了吗?”肖邦随意地打趣着他,却还是走到茶壶边为他倒了杯茶,“茶水要不要?”

“哦,天使一样的弗雷德,你解救了干渴得快要昏过去的弗朗茨了。”他接过茶,在主人的不赞同里将它一饮而尽,“我到现在真的一口气都没缓。”

“所以,我该说我的荣幸吗?”

李斯特冲着肖邦眨眨眼,得到了对方一个嫌弃的冷哼。

“说吧,你不是在国外做筹款演出的吗?这么急冲冲地回来找我有什么事?”肖邦接过客人的杯子,准备再给他续茶。

“筹款演出早结束了,我是被那群王公贵族绊住了,然后回了趟家。不然早到巴黎了。”

波兰人倒茶的姿势顿了顿,他的眼睛暗了暗,最终闭上后睁开,只手将茶杯递给他。

“帕格尼尼去世了,夏洛琳一定很难过。来找你是因为我没在家里看到她,想想在巴黎她最有可能是来寻你了。”

李斯特话还未说完,门口传来开门的声响,他眼睛亮了亮,立即站起身来。

“哇哦,弗朗茨,真是惊喜!”

李斯特欣喜的笑容淡在了脸上,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开门的人,是抱着一大袋面包的乔治?桑。

“乔治,见到你我也很高兴。你……怎么穿上了裙子?”

好友的问话让这位争强好胜的女士瞬间露出了小女人的羞赫,她将装着食物的袋子放在了桌子上,跑过来在肖邦脸上偷了个吻,挽着他一脸幸福地看着李斯特。

“当然是为了我的弗雷德呀,我可以为他变得比女人更女人。惊喜吧?”

李斯特的眼中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让他不解地是肖邦不论是吻还是挽手,都没有躲开桑。

“你、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你在说什么胡话呢,弗朗茨,再这样下去我可要生气了。”桑佯怒道,“当然是四年前啊!先生们,我去准备餐点,你们先聊。”

四年前?来找桑你认真的吗?

那你告诉我,我和夏洛琳在瑞士一起骑马同游的那个人是谁,幽灵吗?

“告诉我你们是逗我玩的——”对方一脸默认的表情让李斯特觉得今天是不是自己没睡醒。

“你来找我什么事?”肖邦重新提及了重点。

“我来找夏洛琳啊,弗雷德,你知道夏洛琳在哪吗?”

他有些期待地看向对方,对方皱了皱眉沉默不语的深情令他心中一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突生惧意,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开始一点点地填补他的认知,便不想知道答案快速想离开这。但那个淡漠的波兰人没有给他机会,用一句话轻易地就让他整个世界都崩溃。

“夏洛琳是谁?”肖邦说。

……

等桑再次出来的时候,李斯特已经离开了。她看见肖邦一个人立在窗前,背影有些落寂。

“弗雷德,弗朗茨不留下来用餐吗?”她上前想去抱一抱他,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顿时有些失落。

肖邦看了看她,平静地说:“乔治,弗朗茨有些急事需要理清。我去工作了,餐点做好了你先吃,不用叫我。”

桑愣愣地看着肖邦在书柜下取出一个箱子,翻找了一会后只身进了卧室——胳膊下似乎还夹着一个木盒。他轻轻关上了门,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

李斯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他只觉得天昏地暗,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

所有人的记忆里似乎都没了夏洛琳这个人,让清晰记得她的他显得格格不入。他无法忘记方才肖邦说出那句话时看他的眼神——感觉自己像是这个世界的另类一样。更让他不能释怀的是,他竟然忘了她。

肖邦忘了夏洛琳是谁,李斯特觉得这是他生来听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但他笑不出来了,因为这一切都似乎是真的。

跌坐在沙发里,李斯特无力地用胳膊盖住了自己的眼睛。刚刚在楼下,他最后期待着去向斯特里普夫人求证,但房东太太给他的回答让他入赘冰窖。

“先生,您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住的呀。”

钢琴家在心中呼唤着上帝,请求他看在他虔诚祷告的份上让他从这个噩梦里醒过来。当他松下手臂,屋内的宁静和窗外的热闹将他的孤寂与苦楚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神灵没有回应他。

他不禁从沙发上翻身而起,冲向他的书柜,在某个抽屉里,他找到了一叠厚厚的信封。

他笑了,觉得确认疯狂的人不是自己。

看啊,这就是证据,就是夏洛琳存在的证据!

心中热切地呐喊着的李斯特,却在将信封翻过来的一瞬间煞白了脸——没有地址年月,没有收信人,更没有寄信人。

一封接一封,他狂乱地快速翻阅着,甚至有不少信件从他颤抖的手中掉落下来,散落在地板上,谱成一地的空白。

他的眼眶突然红了。他一封一封地疯狂地拆,一张接一张地将信纸铺开,直到他的脚下堆满了纸张——上面唯有岁月侵蚀的痕迹,却找不到哪怕一笔让他熟悉的字迹。

他无望地拆开最后一封信,依旧是没有自己的纸张,却布满了被揉皱又理平的痕迹。

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丝盈热。他细细地抚摸着这张信纸,像是终于找到了依靠,将它抱在怀里久久不放。

红着眼睛的李斯特再次打开了书柜,他一格一格地搜寻,一本一本地确认书名,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那本被呵护得极好的首版《巴黎圣母院》。

他哆嗦着翻开封面,扉页里大作家的字迹清晰如昨。视线缓缓上移,他看见了自己张扬自信的签名,只是它的左边,没有了夏洛琳。

手指在那片突然变空白的地方抚弄着,仿佛这里还存有她名字的温度。他静静闭上了眼睛,舒缓了下浑身发麻的肢体,恍惚地跌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

眼神,无意间扫过桌子,丝绒的戒指盒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他放下手里的一切打开,一枚温柔的灰绿色宝石戒指安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