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4/5页)

“我和小泽这就回去了,你不用送了,好后照顾你阿姆要紧,”李氏叹了口气,“煜哥儿,实在对不住,我也一时没注意,本来是好好一桩事,倒让我……哎,快进去吧,好好劝着他点儿,人呐,总得从以前走出来!”

“嗯,我知道了,谢谢贺婶。”

话音未落,林煜匆匆几步很快便消失在了门口。

“唉,命苦哦……”

李氏看着林煜的背影叹了一句,转头便冲着贺泽道,“咱也走吧,家里你阿爹和小安还等着我做午饭呢。”

命苦?以前的事情?贺泽有些疑问,跟在李氏的后头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了头来,院子里空荡荡地,只有满目的土砖墙的黄色。

他下意识地翻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却什么也没发现。也是,林煜相对于原身来说不过稍微一个印象深点的路人甲,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

“小泽,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李氏回过头看了一眼,见贺泽还愣在原地,出口唤了他一声。

“没事,”贺泽回过神来,几步便到了李氏跟前,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声,“阿姆,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林婶以前怎么了?还有林煜。”

“你不知道?哦,对,你看我这脑子,”李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你都去镇上念书了,哪还会记挂这些事情。”

李氏目光有些悠远,随即便转过了头,对着贺泽道,“你刚才不是真欺负人家煜哥儿了吧?”

“阿姆,林煜那个力气,哪有人能欺负得了他?”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氏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都暗哑起来了,“煜哥儿和他阿姆,苦啊,特别是煜哥儿,当时还是个孩子呢……”

贺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咱家住村西,有户林家住村北你知道不?林家是林煜阿爷那一辈逃难来的,人倒勤快,逃难的时候还存了些银子,后来让里正给他们家拨了几块地,从此就在贺家村扎了根,成了村里少数的外姓人家,日子倒也过得不错,只是……这一家子心狠呐!”

李氏挽起袖口擦了擦微红的眼角,这才继续开口道,“林老头有三个儿子,煜哥儿他阿爹就是中间那一个,也就是你林叔。从古至今人家都说中间孩子是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这家子也不例外。你林叔跟李家村那个李大力一样,都遇着了一个偏心的父姆,但这林老头和林伯娘的心不是偏啊,是完全没有。

老大是心肝,老三是宝贝,老二就成了根草。

你林叔跟你阿爹是同一辈的,又是一个村子里长大,可我听你阿爹提过,你林叔打小就没跟他们玩过一回,两个人岁数相差不大,可是他跟你阿爹站在一起,比你阿爹足足矮了一个头,瘦地都只剩皮包骨头了,可怜哟。

好不容易熬着长大了,你林叔的性子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憨厚。我跟你阿爹成亲那会儿,他还主动帮忙来着。后来,他大哥和弟弟孩子都满地跑了的时候,他也没成家,然后就遇上了你林婶,那一段时间林家隔三差五地就要闹上一回,可是你林叔打死也要娶你林婶。

他在林家门口跪了好几天,腿差点瘸了,林老头才松了口。你林婶没要一份彩礼钱,连个像样的亲事都没有,就这么进了林家的门。可进了门以后,林老头和林伯娘却是变本加厉,让你林叔没日没夜地干活……林煜十岁那年,他就去了,当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村里人都说你林叔是活活给累死的。”

“累死?这……!!!”光听着贺泽就有种想见血的冲动。

“古往今来孝为先,你林叔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林老头一句不孝,你林叔这辈子都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煜哥儿这辈子也抬不起头了。甚至只要他去官府告上一声,一百大板跑不了,人不死估计也要残了。”

“这……”贺泽简直觉得匪夷所思,好半晌才将自己心口生出的那份暴戾压了下去,“那后来呢?”

“后来,”李氏长舒了一口气,“你林婶好不容易将煜哥儿养到了十三岁,这一身的病根估计也是那三年留下来的。煜哥儿十三岁那年,煜哥儿的三婶给他相看了一门亲事,给镇上的一个财主家做妾,那人都七十多了,没过个把月,就死了。

这事自然不了了之。

他三婶不罢休,说是他三叔病了,没钱治病,想把煜哥儿送到镇上娼馆里去。也就是那一天,煜哥儿把来绑他的人都打飞了,拿着自己做的一把不成形的弓箭便上了山,足足三天之后才回来,还扛着一头流着血的熊瞎子。当时林家人都以为他死了,把他们吓得可够呛!”

李氏脸上有了笑意,贺泽面色沉沉地听着。十三岁,他能想象一个满身是血的孩子扛着比他整个人都大了好几倍的熊瞎子从山上步履蹒跚地下来,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他也不过,十八岁才经历的末世。而林煜所经历的,不比末世好上分毫,且还只有,十三岁。

贺泽只觉得一口郁气哽在胸口,李氏的声音还在继续,“后来林家人以长辈的名义把那熊瞎子给占了,估计卖了不少银钱,后面还把房子也修缮了一遍。

占了也就占了吧,可他们怕是心知是再也做不了煜哥儿的主了,就把他们姆子俩赶了出来,除了一个牌位,啥都没有。

之后的事情你该都知道了。

煜哥儿自立门户,又定了两门亲事,还都出了事,村子便传出了各种风言风语。你林婶身子留下了病根,心里又苦,还担心这煜哥儿的事,这股子闷气在心里散不出来,自然憋得慌。我刚刚也没了个分寸,还不知道是好是坏,唉!”

李氏紧紧皱着眉。

“阿姆,林婶吉人自有天相,他会好起来的。”他会让他好起来的,毕竟他自认自己这条命,可比半根人参值钱地多。

“是这样就好咯!所以啊,你平日里别总欺负煜哥儿,听见没有?!”

“……”

李氏好容易说完了,两人的心情大概都沉了几分,后面也没怎么开口,过了几个田埂便回了贺家。

吃完了午饭,一家人都没有出门。地里的番薯已经收完了,但是禾粟还要再等上两天,贺泽闲着无事便看起了昨天从镇上带回来的关于中药方面的书。

不了解还可以学不是?他总不能到时候连自己的药材地里种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贺泽看书看得起劲,贺有财和李氏先是不敢置信,然后便是喜之欲狂,不仅自己走远了,顺便把贺安也拉开了。

这贺泽自然是不知道的。

只是等他回过神来见另外三人不在,几步便进了贺有财和李氏的卧房里,鬼鬼祟祟也不知干了些什么,出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个瓷盆,盆中的植物已经冒出了一个嫩红的花骨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