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迟阎

姬越第一反应相当冷血,且迷茫。

这算什么大事儿?

他上过战场,杀人无数,护的只是自己的子民。一个异国公主,又是陷害过卫敛的女人,她的死活姬越着实不关心。

不过胆敢在秦王宫下毒手兴风作浪,确实是活腻了。

相较于姬越的淡定,反倒是各国的使臣神色各异。

麦尔娜吃惊:“怎么就死了?这里可是秦王宫……”

阿斯兰低声道:“此事莫管。”

乔鸿飞眉头一皱,略带担忧地望向卫敛,觉得事情隐隐不对。

卫衍目瞪口呆,难以相信几日前还一同参与宴会,那么美貌的女子就这么死了。他心不在焉地放下酒杯,手有点哆嗦。

耶律丹露出些许惊色,还有一丝惋惜。

夏太子震惊地抬起眼,又轻轻收回视线,样子失魂落魄。

总觉得……山雨欲来。

出了这档子事,没人再关注卫敛降服红鬃马的问题。

一国公主命丧秦王宫,还是被人毒杀,他们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嫌疑,面上皆有凝重之色。

原本国宴聚完,他们在永平再留几日,就可以相继启程回国。而今出了这种事,怕是一时走不了。

卫敛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神情一一扫过,每个人表现出来的都是正常反应,暂时找不出可疑之人。

呼延可牧是反应最大的:“你说什么?公主死了?”

“公主怎么会死!简直胡说八道!”呼延可牧无法接受女神身亡的消息。一切来得太快,快得过于不真实。

燕国宫女哭哭啼啼道:“是真的……公主感染了风寒,一直在喝药……可今天的药刚喝完,公主就吐血,倒在桌上不动了。婢子去探鼻息,公主已是……已是咽了气!”

然后她便尖叫一声,吓得赶紧跑出来。想去找燕国使臣,燕国使臣却还在这里围观卫敛驭马,这才急急忙忙跑来,直接告到秦王跟前。

卫敛说重华公主感染风寒,闭门休养,倒也不算信口雌黄。这时节的湖水本就冰冷刺骨,李重华泡在水里那么久,又受了巨大的惊吓,不生病都不可能。

她也确实回去后就大病一场,开始喝药。

只是昨日的药还好好的,今天一喝就出了问题。

呼延可牧猛地后退一步,扭头将矛头对准卫敛:“你不是说你是贵君,秦王后宫大小事宜皆归你管吗?重华公主就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你得给个交代!”

他倒也不是完全为重华公主打抱不平。说到底,卫敛成功驯服红鬃马,狠狠打了陈国的脸,呼延可牧对卫敛的厌恶便掺了些私怨,总想着拉人下水。

卫敛神色未变:“我并不像呼延王子那般盯着她,如何算在我眼皮子底下?”

他对这事可是毫不知情。秦王宫那么大,他又没开了天眼,哪能知晓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

呼延可牧并不放过他:“那你也难辞其咎!人在后宫出了事,你既然掌管后宫,就该为此事担责!”

卫敛心下轻叹一口气。

就知道这鸾印是个烫手山芋,关键时刻就是个背锅侠。

他就不该接。

燕国宫女见有人针对卫敛,突然想起什么,立即起身指责道:“是你!一定是你!前些日子我们公主得罪了你,你将她淹在水里还不够,还想下毒害死她吗!”

她目露愤恨:“你怎么这么恶毒!”

她与重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不说情同姐妹,也至少是忠心耿耿。那日公主一身湿透回凝月楼,回来就大哭一场,口中咒骂不休。她便知道重华公主陷害了卫敛什么,更知道卫敛对重华公主做了什么。

人总是护短又自私,同时又是欺软怕硬的。她不敢恨高高在上的秦王,便只能恨卫敛,这两日公主缠绵病榻,她也是帮着重华公主咒卫敛早死不得超生。

可没想到卫敛没死,公主先薨了。

简直是晴天霹雳。

公主身亡,她们周围一圈伺候的回去必然也难逃一死。既然反正都是个死,总得给公主讨个公道!

呼延可牧双目圆睁:“你说什么?什么淹在水里?他敢这样对公主?”

“他有什么不敢?他有秦王陛下护着呢!”燕国宫女愈发口不择言起来,“他害怕我们公主夺宠,生了杀心,如此歹毒之人,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不得好——呃!”

一个“死”字还没说出来,宫女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一支箭穿透她的心脏,从后背露出来,可见力道之狠。

殷红的血迹从她胸膛上渐渐晕染开来。

宫女手指颤抖着捂住箭矢,艰难地呼吸着,猛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地咽了气。

所有人都被这场变故惊呆了。

卫敛眸光微动。

姬越面无表情地收回弓,仿佛刚才一箭射死一条人命的不是他。

他容不得其他人诋毁卫敛。

更听不得别人咒卫敛死。

姬越走到卫敛身边,轻声问他:“没吓到罢?”

卫敛低头,轻拍胸膛:“吓死臣了。”

姬越安慰:“没事了,孤将人杀了。”

众人:“……”

好硬核的安慰。

呼延可牧攥紧拳头:“秦王陛下这是当众杀人灭口,包庇罪人吗?”

“罪人不是已经被孤杀了么?”姬越一眼都未看那具尸体,眉眼皆是厌弃。

“她分明是知道内情!”呼延可牧咄咄逼人,“她说的公主被淹是怎么回事?”

“一个宫女的信口雌黄,焉能取信于人?此等居心叵测、诬陷贵君之人,千刀万剐死有余辜。一箭穿心都是孤便宜她了。”姬越冷声道,“呼延王子不信孤,反倒是信一个宫女的一面之词,这就是陈国对秦国的忠诚?”

陈国使臣团里连忙有人压住呼延可牧,提醒他不能触怒秦王。

他们并非是来做客。

他们是来进贡。

说的难听点,一个附属国而已,没有资格与秦王叫板。他们陈国对秦国都有怨气,起先才挑衅一二,可秦王若动了真格,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人都还在人家地盘,哪里容得了他们撒野。

呼延可牧终归是还没昏了头,就算有天大的怨愤,也只能愤愤不平地忍下。

此事最该问责的,应该是燕国使臣。

可燕国使臣哪里敢问。他现在吓得魂飞魄散,六神无主,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

原本公主就是燕国最大的筹码,结果秦王半点不感兴趣,公主又没了,他回去后别说乌纱帽,项上人头还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燕国使臣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多说无益,当下查明凶手才是要紧。”卫敛出声。

呼延可牧想说“凶手难道不就是你?还贼喊捉贼什么”,被同行使臣轻摇了摇手才按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