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有夫之妇

此时此刻,梁挽的心情很微妙。

讲道理,她实在没理由要承受身边这两个男人的质问。

右手边车窗外,站着她的继兄,毫无手足之情,从小到大不对盘,不是冷眼嘲讽就是直接过招,她毫不怀疑,如果哪天沦落到在街上乞讨,对方也会铁石心肠地擦肩走过。

至于左侧,坐着人面兽心的小变态,三言两语就能撩得所有适龄女性缴械投降,一顿烛光晚餐吃得少女心岌岌可危,她看不清花花公子皮囊下的本质是什么,只觉他嘴里的全是玩笑话,哪有半分真心。

其实梁挽压根就没想谈恋爱,十五岁之前全为了戈婉茹的面子工程在奋斗,后来真真切切爱上了在舞台上踮足旋转的滋味,又怎么可能为了男人去停下脚步。

更何况,她早就想好,明年ABT的甄选一定要通过,继而跟团演出,短则三年,长则五载。这个节骨眼在国内完全没必要交男友,一来浪费时间影响训练,二来跨国恋也不实际,届时分手哭天喊地,更是劳心伤神。

所以这两位,无论是谁,她都不想扯上什么关系。

哪怕是她自作多情也罢,也要及时将火苗掐死在摇篮中。

夜色静谧,临近关寝,依依不舍的情侣们都散了,生活区门口仅剩的三人各怀鬼胎,谁都没开口。

池瑜立在车门外,清冷的视线越过副驾驶座的小姑娘,扫了眼靠在椅背上神情慵懒的公子哥儿,心里立马下了结论:气质轻佻,人模狗样儿,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陆少爷,指尖搭着方向盘,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头侧了侧,眼尾余光冷冷瞥过少年,无声地嗤笑: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出来泡妞。

两位同样出色的美男对视一眼,同时轻蔑地移开了视线。

梁挽后知后觉意识到了,她缩了缩脖子,突然感受到了BGM的召唤,有首歌怎么唱得来着——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

对对对,她现在就特别后悔上了陆衍的车,成了夹心饼干,莫名其妙沦为男人们用来宣誓主权的玩物。

偏偏两人还在等她的回答。

梁挽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嘴巴张了张,她眼睛一亮,有个绝妙的点子浮出水面。

她趴在窗口,小声道:“你去那边等我会儿。”

少年一言不发,揣着裤兜漠然站着,神情更冷了些。

梁挽只好咬牙:“拜托,五分钟,我很快过来。”

池瑜这才退一步,不过虽然暂时留了她部分空间,却也没走远,就立在宿舍楼下的路灯光影处。

她模模糊糊发现,他手里似乎还拎了个袋子,想再看仔细点,下颔被车里那位的手指掐住,逼不得已转了回去。

毫无征兆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似平日多情,反倒晦暗阴沉,如冬夜雪飘零,又似深潭彻骨寒。

梁挽被他那样凝视着,无端就生出了点愧疚心,仿佛她红杏出墙同奸夫约会被抓了现行,而他作为正牌老公,正在遭受着巨大的折磨。

这种错觉可要不得。

她连忙甩头,顺势避开了他掐着下巴的指尖。

毛茸茸的独角兽还横搁中间,梁挽用力抱着,想要掩盖心里的那点不安,为她即将要说的谎言增加一点勇气。

陆衍盯着她,黑眸沉沉:“你喜欢那样的?”

梁挽心口一颤,垂下了眼睫。

她是真怕死了这个人,不是传统意义的那种恐惧,而是担心事态发展不在自己掌握中的无力感。

他太肆意了,难以琢磨又阴晴不定,每句话都是半真半假,叫人一颗心悬在半空,上不去下不来。

梁挽骨子里的安全感这些年被戈婉茹磋磨得差不多了,最怕的就是给点希望又抽身离去后的那种巨大失落,她习惯了龟缩在自己的安全领域里,寸步不出。

而陆衍是万万想不到她心事有那么重的,久久没等到她的回答,冷笑了声:“既然有男友,还和我出去?”

轻蔑的语气,一点没掩饰。

梁挽睁大眼,心尖上似乎被小刀轻轻划了一道,她缓缓坐直身,一字一顿:“是我求你带我出去的吗?”

陆衍没再看她,解了车门锁。

“下去。”他说。

梁挽捏紧了拳头,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脚步落到地上的一瞬,怀里的独角兽突遭大力拖走。

他阴着脸,把玩具重新丢到后排,摆明了不想留给她。

她气红了脸:“你以为我稀罕!”

陆衍直接踩了油门,引擎声轰鸣。她最后一个字被尾气呛得发不出声来,咳嗽了好几下。

月色下,扬长而去的跑车在她的视野里渐渐消失。

梁挽完全冷静不下来,奇怪的是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那么生气,直到走到少年面前,才稍稍收起了气急败坏的神情。

池瑜的态度也算不得好:“你就和这种人在一起?”

“管你屁事啊?”梁挽的火蹭地燃起来,她实在压不住暴脾气了,这些男人像是刻意组团过来给她二十岁生日添堵的,不骂一顿都不舒服。

少年漆黑的眼瞳有隐忍的怒气,随即压下,淡淡别开眼:“我懒得管你,只是过来把我爸的礼物带给你。”

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梁挽接过,狐疑地皱起眉:“池叔叔给我的?”

这可真是意外,池明朗对她虽然不错,可也没到那么上心的地步,大多时间就是表面功夫,毕竟是继女,又不是亲骨肉。

她低头看了眼包装袋,里面是包装好的鞋盒,是英国那边挺小众的牌子,专门手工定制舞鞋的,一双要大几千,也算得上奢侈了。

她像是自言自语,“奇怪,你爸怎么知道我喜欢……”

池瑜突兀地打断:“不要就扔了,啰嗦什么。”

梁挽气得肝疼,不想同他吵,这一晚她操的心太多了,转身拎起礼物就走:“好好好,你凶你厉害,帮我转告叔叔,谢谢他。”

“等会儿。”少年欺上前,挡住去路。

她叹了口气:“又怎么了?”

池瑜嗓音清冷:“那个男人不适合你,早点断了。”

梁挽:“……”她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说真的,我更喜欢过去的你,话少面瘫,简单粗暴。”

池瑜面无表情:“现在呢?”

梁挽斜睨着他,眼珠子转了转,恶劣地笑:“现在,你就像我看过的一本伪骨科言情故事,总而言之可以归结为一句话——我把你当哥哥,你却想泡我。”

池瑜僵了一瞬,脸色难看:“你真该去看看精神科了。”

“我要去看,也是被你逼疯的。”梁挽不假颜色地反唇相讥,无心恋战,快步跑上楼去。

她没注意到的是,直到她洗完澡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时,阳台下还立着道孤傲冷清的身影,久久未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