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巴兰钦的偏见(第2/2页)

巴兰钦面无表情地瞅着她:“瞧瞧,我们这里来了一位高手。”

周围隐约有交头接耳的讨论声。

梁挽孤零零站在正中央,面上青红不定。她虽然英文水平够呛,但奚落的语气又怎么会听不出,尴尬过后不由得心里隐隐恼怒。老实讲,自从进了舞院后,她一直都是老师的宠儿,校庆的主角,何曾受过这种羞辱。

没能忍下去,她直接正视面容高傲的银发男人,语速极慢却口齿清晰地道:“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巴兰钦原本轻皱的眉头更紧了些,他是瑞典籍,典型的北欧人种长相,高鼻深目,脸颊些许里凹,唇极薄,说出的话也愈加轻慢:“你认为自己的表现怎么样?”

若是可以用中文,梁挽会回答马马虎虎,然而自尊心不允许她低头,她掐着指尖,直接道:“我觉得挺好。”

巴兰钦笑了,他在ABT十五年,各种惊才绝艳的天才都见过,就是没遇到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他随意点了两个老团员的名字,角落处压腿的姑娘们被点到名,应声而出。

梁挽瞄了两眼,一位是瘦高个貌不惊人,另一个则满脸雀斑,光看外表都挺普通。

“你们把她的动作再跳一遍。”巴兰钦摁下了音乐开关。

小提琴变奏曲流泻,练习室中央偌大的场地,舞者们坐于地板上,长腿微曲,额头轻触膝盖,再抬头时便成了那阴狠魅惑要取代奥吉塔公主的邪恶黑天鹅,舞姿出乎意料地一致,转圈干净利落,重心极稳,随着曲声从高昂到舒缓,眼眸里的感情始终配合着动作,叫观者不自觉随她们一同沉沦。

一曲舞罢,围观的新人们赞叹不已,先前有几个自视甚高的,也心服口服。唯有梁挽面红耳赤,当众被打脸确实是破天荒头一遭,她难堪极了,面子里子什么都丢完了。

刻薄的男人却没打算放过她,绿眼睛里暗含着嘲讽:“这种水平,在我这里,只能算是合格。”说完,他不在看梁挽,转向一同新报道的二十来个生面孔,“她们三年前入团,去年才有资格上台成为群舞演员,不过每个人心中都有主角梦,所以我们这里的每个士兵都能代替将军来指挥,就算我定了谁来当主演,可若有半分表现不好,就随时会被换下去,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严阵以待:“明白了,先生。”

他点了点头,继续道:“这场首演我只需要八十个人,届时还会有一次淘汰,希望你们在最初两周的时间里全力以赴。”

听到这话,梁挽将头垂得愈发低,耳边自发响起了BGM——《凉凉》,几乎可以预料到之后的惨痛结局了,很明显这位团长对她的初次印象极差,现在别说是竞争主角,她能不能上舞台都够呛。

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今日太丧了。

她万般纠结千般懊恼,负气站在队伍的最后排,机械麻木地跟着学完了群舞部分的动作,休息补充水分的十分钟间隙里无数次尝试要和巴兰钦先生沟通,可每每对上那样一双冷漠的眼后,什么勇气都废了。

她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坐上J妹的车,在离家最后一个红绿灯时,才缓过劲来,求证似的盯着驾驶座的姑娘:“若是以后我加倍努力,他会改观的吧?”

Jessica想了想,心直口快地道:“也许,但……真的很难。”顿了顿,她头疼地叹了口气:“我说了,他是一个固执的疯子,当初所有老师都反对莫莉一人分饰黑白天鹅双角,但他坚持,还和萨德先生大吵一架,结局怎么样你看到了。”

莫莉就是ABT史上第一位非裔的女首席,梁挽先前同她有过一顿饭的缘分,这位的肤色确确实实同原著里的女主角截然相反,所以巴兰钦当初用一己之力捧她做主跳,确实很冒险。

梁挽哀嚎一声:“我完了。”

J妹也不懂国人弯弯绕绕说好话的套路,耿直道:“Liang,我知道他有特别偏好的咖啡馆,或许你可以去那里找到他,我认为你们最近应该谈一谈。”

梁挽沉默不语。

Jessica一拉倒档,把车利落地停进车线里,熄火前又道:“不然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开始祈祷你还能不能有上台的机会。”

巴兰钦在团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他能力排众议举荐一个人,自然也能让无名之辈再无翻身之日。道理梁挽都知道,可她就是憋屈得慌,凭什么她莫名其妙就要受到这种隐含着歧视的对待,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跳舞时没放开罢了,至于这么上纲上线么?

她憋着一肚子火,悻悻上楼回了公寓,没多久,孟芸也回来了。

两人在玄关处打了个照面,梁挽见到对方眉梢眼角的得意之色,见其嘴巴一张,像是要说什么落井下石的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先她一步开口:“我现在心情很差,你不会想知道惹我的下场。”

孟芸脸色一暗,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记忆,硬生生掐住了话头。

梁挽冷冷一笑,从她身边走过,关上门后倏然失了力气,软绵绵倒在床上,手探出去在枕头边的随身小包里翻了翻,摸出电话来,她看了下时间,这个点国内差不多是清晨,不想扰他清梦,她只是翻出了他的照片,一张张看,随后精疲力尽地睡去。

日子一天天过,她再没能被巴兰钦看入眼里,排练时如同空气,他偶尔纠正动作,也都掠过了她。大家都看出了苗头,渐渐的,在别人眼里,梁挽成了注定要落选的倒霉蛋,没有人愿意浪费时间和一个Loser去建立交际,因此,除了Jessica外,素来人缘不错的她在纽约竟然没能交到第二个朋友。

她情绪日渐低落,胃口差,焦虑过度头发大把地掉,睡眠也不好。

没有亲人,没有近在身边的好友,她唯一的慰藉只有陆衍,可她不想变成那种依托于男友的榭寄生,她害怕长久下去他会厌烦,所以习惯了报喜不报忧,晚上同他之间的视频里总是强颜欢笑,关于自己的生活不如意,全都一笔带过。

终于有一天,夜半照旧失眠,她实在忍不住,置顶头像的对话框界面里编辑了一大堆吐槽抱怨的话,发泄一般噼里啪啦打字,临发出去前,又举棋不定。

半分钟后,有人发来语音:

【老子看了半天对方正在输入,请问你输完了没?】

她惊讶地眨眼,把那段话又删了,想要同往常一样同他随便说点什么,这回陆少爷的耐性像是到了极限,一秒钟都不肯多等,直接道:【宝贝儿,别打字了,知道你心情不好,我在机场了,有什么话要和哥哥倾诉,等十二个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