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在养猪场找到八个受害者遗物的这天,在贺大刀无言反驳的这天,贺大刀的妻子林映秋于晚上九点多留下一封遗书从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遗书中承认八个受害者全是她杀的。

是她不满于那些男人把她当成妓/女的行为,是她不满于丈夫的长期家暴产生了怨恨,所以杀人分尸后把罪名嫁祸给他。八起案件是提前计划好了的,杀人计划在她的小本子里写得很详细,过程一致,没有太大区别。

八个受害者的遗物已经被找到了,迟早能从上面找到她的指纹。她做下的事情暴露了,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安季同被电话召唤出去,安楠看着急速发表出来的新闻头条,惊呆了。

事情出现了巨大的反转。

被抓多天的嫌疑人是清白的,被排除在嫌疑之外的嫌疑人的妻子才是真正的犯人,且受不住良心的谴责自杀,还为此闹上了头条……警方恐怕要被媒体与舆论淹没了。

可怜的钟队,哪怕三天内解决了案件,他的队长位置很可能还是保不住。

美工刀看不懂这波操作:“安小楠,如果这个女人真的是凶手,她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这正是安楠不解的。

她原以为贺大刀的妻子遭受二十多年的家暴和非人对待,没有带着同样受到虐待的孩子离开这个家,是因为她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施虐者贺大刀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可从遗书的内容和据说提前设定好的杀人计划来看,又不像。

“如果她真的是畏罪自杀的话……”

此时,还在现场的钟斯年捏着手机,脸色极黑地看着郝淑贞:“为什么!”

为什么记者的速度在他们警察之上?

为什么记者的报道在死者自杀后的短短半小时内就发表了?

为什么郝淑贞的新闻报道发出来了人还留在现场?

钟斯年有太多疑问要问,这几起连环分尸案谜团重重,仿佛所有摆到桌面上的可信证据全部不可信,带着不知能否采用的问号。

他很怀疑报道是早就写好的,郝淑贞提前收到消息就等着事件发生后好第一时间报道出去。

面对钟斯年的怀疑眼神,郝淑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钟队,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查查背后的隐情吧。”

钟斯年眼眸一眯:“你什么意思?”

郝淑贞唇角微勾,面上带着几分得意,“我可是接到死者电话赶来的,否则怎么可能抢在警方之前把遗书内容曝光?”

前几次,尽管她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现场,还是不如警察的速度快,没办法拍到现场的照片,将最真实的真相呈现给大众。

这一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一回。

尽管,除了速度,她知道的案件内情并不多。

“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给警方办案带来多大的麻烦。”钟斯年厌恶这群像苍蝇一样盯着新闻的记者,眼里只有头条和奖金,完全不顾新闻报道之后产生的影响。

在京市是,在宁市还是。

郝淑贞眨眨眼,没说什么。

沉默间,安季同赶到现场,和钟斯年一起进了警戒线里面,去查看尸体。

大致检查过后,安季同不拽法医术语,直接用大家都听得懂的语言说:“是摔死,具体的血液成分分析还要带回去再做详细检查。”

这是要确保血液里没有什么容易引起幻觉的致幻成分,如毒/品之类。

钟斯年明白。

徐兴贤检查完死者跳楼的地点,下来后摇了摇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里是老楼房,居民们在自己家里的阳台上晒衣服晒被子,不用特地跑到顶楼去,所以顶楼干干净净的只有死者的脚印,一双拖鞋,没有其他人的痕迹,没有挣扎和失足的痕迹。”

钟斯年看着放进证物袋的遗书和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狠狠皱眉。

遗书是死者捏在手上的,有一部分被血迹沾染看不出来,大部分字体清晰,看得很清楚。

而且,还有郝淑贞第一时间拍摄到的多角度照片,能够拼凑出最完整的内容。

写了杀人计划的小本子倒是干净得很,字字清晰,是鉴定科的同事从楼上找到的。

安季同看了眼,惊呼:“好漂亮的字。”

可不是?

都说字如其人,死者的字如大家闺秀般端正娟秀,实在看不出会是卖猪肉大户贺大刀那样一个上小学不到一年就辍学的男人的妻子。

钟斯年给尉迟舒打电话:“尉迟,好好查查这个林映秋。”

尉迟舒:“是!”

钟斯年环视一圈,忽然问:“死者的儿子呢?”

文沙指了指这幢楼唯一暗了的房间,面露不忍,“他看过死者的遗体和遗书后,关在房间里,没有再下来。”

小区内发生自杀案件,不光这一幢楼,远的楼层居民全部围聚过来看热闹。

唯一暗了的房间,不太寻常,又似在情理之中。

钟斯年:“有哭吗?”

文沙:“没有。”

“我去看看。”

钟斯年把两个证物袋交给文沙,“尽快让笔迹专家做鉴定,看是否是同一人所写。”

文沙:“是。”

贺家的房子南北朝向,客厅朝北,两个卧室朝南,大的房间和客厅里有不少鉴定科的同事在搜寻,小的那个是贺泉的房间,房门开着,一片黑暗。

钟斯年站在门外往里面看,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佝偻的背影缩在窗边,弱小、无助。

“贺泉,能谈谈吗?”

身影一动不动,不曾说过一句,却用肢体表达无言的拒绝。

刚刚失去母亲的他,需要足够的时间一个人安静地待会儿。

钟斯年没有强硬地要贺泉出来谈话,决定等明天贺泉接受母亲自杀过世的事,心情稍微好点了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