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不如你好

李景允愣在了原地。

他知道殷花月浑身是刺骨头也硬,但他没想到她真的会扔下他自己走了,好歹也算他的近侍,哪有就这样把主子扔在树林里的?

不敢置信地回头看过去,树木丛立,枝叶无声,已经看不见她的影子了。

心里的火烧得更旺,李景允抬步就往回走,打算把这不懂规矩怠慢主子的奴婢抓回来好生打一顿。

可是,往年他来猎场,都是径直上山去的,鲜少在野味居附近逗留。方才情绪上头一阵乱绕,压根没记下来时的路,眼下往回走,没走几步,他就僵住了。

树干长得都一样,四处的花草也没什么特别,该往哪边走?

眯眼看了看,他随便挑了个方向,打算先走出这片林子再看。

结果一走就是半个时辰。

风吹叶响,鸟兽远鸣,李景允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树林,脸色逐渐凝重。

这本就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暗处潜伏着的野狼野豹已经算棘手,若被些心怀不轨之人抓了单,那可就麻烦了。

正想着,背后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神色一紧,李景允反应极快地甩出袖中软剑,剑身凌厉如银蛇游尾,“刷啦”一声蹿出三尺,横空将飘落的树叶一切为二,翻卷的衣袖带起卷着沙土的风,极为凶猛地朝动静处一指——花月背着硕大的包袱,愕然地看着他,鬓边碎发被这扑面而来的杀气吹得飘飞,琥珀色的瞳孔紧缩得如同针尖。

“……”

眼里锋锐摄人的神色一顿,接着如墨潮般褪去。李景允闭眼再睁,满是恼怒地冲她吼:“你是山猫还是野耗子,满地窜不吭声?”

花月怔愣地站着,还有点没回过神,她僵硬地将怀里抱着的一大把东西放在他跟前,又掏出袖口里的油纸包递给他。

李景允满眼疑惑地接住,就见她又掏出了一个油纸包、一张膏药以及一个竹筒。

搬家呢?他万分嫌弃地看着她,余怒未消地打开手里的油纸包。

一包京安堂蜜饯。

墨色的瞳孔滞了滞,汹涌澎湃的怒意终于消退了两分,李景允没好气地道:“拿这个干什么?”

“公子心情不好之时常爱吃这东西,奴婢去拿膏药的时候顺手就捎带来了。”她将另一个油纸包也打开递过来,“公子晌午也没吃多少,这个肉干能垫着些。”

伸手接过来,他恼道:“爷是来这林子里吃东西来了?”

花月拍了拍脑门,连忙将那一大捆气根搬过来:“公子是不是在寻这个?”

梁朝人常以榕树气根织网猎物,她割来了好大一捆。

“您先吃会儿东西,茶也在这竹筒里,奴婢会做猎网,待会儿您就能带上山去。”她有条不紊地将事情都安排好,然后拿出了药膏,“劳烦公子伸手。”

李景允下意识地将拿着剑的右手背去身后,手腕一翻,软剑没入袖口。

花月以为他是闹别扭,叹一口气将他的手拉出来,仔细打量虎口上的伤。没什么碎瓷,但也没结好痂,微微一张就能看见血肉。

“这药膏是温御医给的,您尽管放心。”指腹抚着药膏贴在他伤口上,花月拿了白布给他绕了两圈,打了个蝴蝶结。

“真难看。”他嘟囔。

花月温柔地笑了笑:“管用就成。”

火气消了大半,李景允叼了一枚蜜饯,含含糊糊地道:“你为什么还背着这个包袱。”

往自个儿肩上看了一眼,花月无奈:“不是您让背的么?”

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睨着她:“不嫌重?”

“嫌。”花月老实地点头,“可要是不背,您不高兴。”

轻哼一声,李景允走过去,伸手将那包袱往下取。花月见状,欣喜地问:“奴婢可以不用背了?”

“爷只是看看里头东西坏没坏。”秉着鸭子死了嘴也要硬的原则,他板着脸道,“你不背,难道爷替你背回去不成?”

说是这么说,可回去的路上,这包袱就一直拎在了他手里。花月一边走一边打量,好奇地问:“您还没看完?”

李景允白她一眼:“学不会讨人欢心,还学不会偷懒了?”

眼眸微动,花月思忖片刻,恍然大悟:“您这是消气了?”

懒得回答,李景允加快了步子将她甩开,然而这回身后这人长脑子了,迈着小碎步飞快地追上来,笑道:“奴婢就说,以公子的宽阔胸襟,如何会与下人一般见识。”

“你算哪门子的下人?”他嘲弄,“会给主子脸色看,敢跟主子对着干,还能背着主子跟人私会,任意妄为、目中无人,换身衣裳往那鸾轿里一坐,长公主都得给你让位。”

脚步一顿,花月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察觉到不对,李景允也停了步子,余光瞥她一眼,皱眉:“还说不得你了?”

“……没有。”轻吸一口气,花月将些微的失态收敛干净,跟上去轻声道,“奴婢没跟人私会,只是……恰好碰见了。”

“倒也是,看他护着你那模样,交情应该也不浅。”他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有他那样的靠山,怎么还来将军府吃苦了?”

靠山?花月摇头。

沈知落在想什么没人知道,前朝的大皇子于他恩重如山他尚且能手刃,她这个搭着大皇子乘凉的人又算什么?真靠过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回过神来,她弯了弯眉眼:“沈大人不如公子待人好。”

“……”

心口堵着的东西不知为何突然一松,李景允轻咳一声,神色稍霁。

“沈大人是京华出了名的容色过人,又窥得天机,受太子宠爱,他那样的人,待人还能不好?”

“不好。”花月认真地摇头,“公子虽也叛逆,但嘴硬心软,良善慈悲。沈大人以前在宫里就冷血无情,阴鸷诡诈。”

后头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词,可李景允怎么听怎么舒坦,眉目展开,墨眸里也泛起了笑:“哦?人家护着你,你还说人不好?”

“他护着我,不过是因为以前有些渊源。”花月斟酌着字句,“也算不得什么情分。”

甚至还有旧账没有清算。

面前这人听着,表情有些古怪,嘴角想往上扬,又努力地往下撇,眼里翻卷着东西,微微泛光。

花月挑眉打量他,还不等看个仔细,这人便飞快地别过了头,粗声粗气地催她:“走快些。”

“……是。”

按照先前的安排,众人是该在未时启程,继续往山上走的,可花月与李景允回到野味居的时候,发现人都还在。

“三爷先来楼上歇息吧。”温故知看见他们就招了招手,“要晚些才能动身了。”

“怎么?”李景允扫了四周一眼,“出事了?”

“哪儿啊。”温故知直摇头,“是大司命的意思,说酉时末上山于太子殿下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