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爷从来不骗人(第2/3页)

花月挑好料子,终于与她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揉着自己的小腿,苏妙眨巴着眼道:“要是我表哥没听将军的话,选择去科考该有多好,另择官职,还能在府里住。”

花月浅笑:“木已成舟,再论也无用。”

她抱过刚买的绸缎,抚着上头的纹路,又开始想要给夫人做件什么衣裳。

苏妙看了一眼她的手,微微皱眉:“小嫂子你休息两日吧,瞧瞧这上头的小口子,表哥回来非得把八斗挂在后门当腊肉不可。”

“这与八斗有什么关系。”花月轻笑摇头,没往心里去。

等李景允回来,她这手上的皮都怕是已经换了两层,哪里还有什么口子。

苏妙回了府,花月的事情就又多了一些,每天做一盅乌鸡汤送去主院、清算府里的账目、收拾两个不听话的下人、再添一添嫁妆的礼单。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妙看她的眼神里总带着些担忧。

花月知道苏妙在担心什么,她觉得自己没有要借忙碌来逃避什么的意思,也没有很想念李景允。

几日恩爱罢了。

不屑地摇摇头,她低眸继续看账本。

天近黄昏,所有的事都安排妥当,晚霞在天边晕染开,东院突然就空旷了起来。

花月站在主屋里,僵硬地瞪着博古架上那一双锦靴。

她昨晚梦见这双靴子从架子上跳下来,变成了一个人,那人生得讨厌,眉眼讨厌,身子讨厌,浑身的痞气也让人讨厌,墨色的瞳子朝她看下来,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揶揄。

她狠狠地把他揍了一顿。

可是醒来之后,屋子里只有靴子,没有人,想揍也无处可揍。

恼怒地瞪着这靴子,花月的拳头捏得死紧,莹润的指甲因用力而泛出清白色,指节搅在一起,一处红一处青。

然而,片刻之后,紧捏的手指慢慢松开了,指尖动了动,往上一抬,与另一只手合做了一处。

-大梁有个说法,新买的靴子摆在架子上,便能当半尊菩萨,若是诚心拜一拜,更是能心想事成。

博古架前站着的人微微有些恍惚。

她盯着靴子,薄唇微动,喃喃念了一些什么,然后朝着那双崭新的靴子,虔诚地弯下了腰。

一瞬,两瞬,屋子里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反应。

半晌之后,花月直起身子睁开眼,觉得自己真是傻透了,恼怒地甩袖:“骗人!”

天边的霞光突然一盛,昏黄的光线从门口照进来,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花月没注意,扭头就想往门外冲,结果余光一闪,她僵在了原地。

修长的身子靠在门框上,被勾勒出一圈光晕,衣摆上的蓝鲤绣纹逆着光,变成了一片玄色。

那人似乎在笑,肩膀微微颤动,低沉的嗓音像古老的琴,穿过黄昏直抵她的脑海。

“爷从来不骗人。”他说。

像年关里的烟火突然全在眼前炸开,花月晃了晃神,下意识地伸手去拨弄余晖,想拨开这些晦暗的光,看看这到底是谁。

她自然是没拨开的,但这人往前走了一步,俊朗的眉目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清晰。

墨色的眸子里泛着熟悉的光,眼尾斜过来,略微有些嫌弃的意味。

“这才多久,你怎么就想爷想成了这个样子。”李景允慢条斯理地笑。

呼吸停滞了片刻,花月眼眸动了动:“你……”

他低下头来,拿有些青须印的侧脸略微蹭了蹭她的耳畔:“不认得了?”

自然是认得的,花月迷茫地点头。

下一瞬,她背后就被人一抵,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上贴住了他的心口。

心里一直吊着的东西突然归回了原来的位置,花月反手抱住他,眼里有惊有喜,嘴上却还是困惑地问:“你怎么出来的?”

“宫门开了,自然就出来了。”他含糊地答,眷恋地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

慌忙推开他,花月狐疑地眯眼:“又是偷跑?宫里可没人替你打着掩护,你这擅离职守……”

满眼笑意地看着她啰嗦,李景允嗯了一声,低头堵了这碎碎念的嘴。

外头突然热闹了起来,不知道哪个奴才喊了一声,整个将军府都沸腾了,敲锣打鼓,奔走相告,甚至还有人在正门放起了鞭炮。

“表哥,小嫂子!”苏妙在外头叠声喊,“快出来呀!”

胸口被人一推,李景允退后半步,不悦地往外看了一眼。

怀里这人是没回过神的,小爪子抵在他心口,声音听着都有点飘:“出去看看。”

“嗯”了一声,李景允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与自己的手扣了个死紧,然后才带着她往外走。

这个时辰,各家各院都该在用膳的,不知怎么的,人都聚集到了正庭,李守天坐在主位上沉着个脸,庄氏在一旁却是喜极而泣。

“好,好得很,快让他过来给几个一直照顾他的叔叔伯伯见个礼。”

花月跟着李景允踏进门,眼神还有些呆滞,她被他按在夫人身边的矮凳上,茫然四顾。

“恭喜啊。”几个远房婶婶在她旁边小声道,“嫁夫婿就当嫁咱们景允这样的,有出息,有抱负,谁能料到这一出去还摘下武试的魁首回来?将军也莫要赌气了,武状元可比那禁宫散令有前程。”

“是啊。”庄氏也连忙扭头劝,“这是好事。”

“好什么?”李守天冷声开口。

热闹的正庭倏地安静下来,李景允正在与几个叔伯见礼,也没在意,规规矩矩把礼行完,才慢悠悠地跪到了李守天跟前。

“儿子给父亲请罪。”他平静地道,“辜负父亲安排,擅自做主参与科考,让父亲为难了。”

花月这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人,竟然去参加科考了?!

李守天胸口起伏,双眉怒横:“你眼里还有没有我的这个父亲!与人说好的事,你说不去就不去,让旁人怎么看我李家?翅膀硬了,以为摘个魁首就能进这家门耀武扬威了?”

“儿子不曾有这想法。”李景允头也不抬,十分从容地道,“本是要去赴任的,但路上听人碎嘴,说我李家儿郎没出息,一个在边关几年归不得朝,一个靠着祖荫混了个差事度日,实在是一代不如一代。”

“当晚辈的被人碎嘴倒是无妨,可这话说得难听了,将军府也没个颜面,于是儿子就改道去考场看了看。”

“原以为武试严苛,高手辈出,儿子也不过是去长长见识,谁料里头没几个能看的,儿子就被扣到了最后,今日才能回府向父亲禀告。”

他起身又拜:“还请父亲宽恕。”

话说得体面,总结下来就一句:他们太弱了,我随随便便就回不去禁宫赴任了。

李守天一巴掌拍在矮桌上,气得直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