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11)

——再混蛋一点。

她的大脑有一刻的宕机,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

只有这五个字,在她脑海中无休无止地回荡, 像是魔咒。

阴雨绵绵的天气,屋内光线昏昧, 也没开灯, 潮气四溢,气息在胶着之间缓缓地发酵。

所有的感官, 都被无限次地放大,再放大。

她不觉有些难耐, 刚一张口,一声轻叹便从喉中溢出。

——她不是自主的,是完全完全无意识的。

她能感觉到,这一刻, 所有的表现, 都不是蓄谋已久,而是有感而发。

被他带着,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 在绵软的层云之间穿行,无法落地。

“叫哥哥。”

他沉重的呼吸飘荡在她耳旁。

像是从嗓中很艰难,很艰难地磨出来。

克制, 而又无可奈何。

不像有感而发,倒像是,蓄谋已久。

她便乖乖地叫了一声。

“再叫。”

“……哥哥。”

“再来。”

“哥哥……”

可是, 最后一遍的字都没吐完,后面的话音,便全被他来势汹汹的吻封之为缄。

稍一不留神,她整个人向后一倾,栽在绵软的床垫上。

彻底沦陷了。

他说:“你叫我哥哥,我才越觉得自己是个变态的混蛋。”

“才更刺激,是么?”

她两颊烧灼起来,水眸半阖,轻轻喘着气,刚一移眸,望着覆在上方的他,身下,便紧接着掠过了一阵小风。

——是窗户开着吗?

不……没有。

那突如其来一瞬的冰凉,攫住周身的炽热。

太迷离,又太彻底。

她想侧头去看窗口,下巴却又被他轻轻托过,毫不客气的扭回来。

吻不再在她唇上贪恋流连,蓬勃而细碎的炙意,开始从周身的皮肤上,徐徐泛起。

交绕无休的气息裹挟住她的双腿,小腹,有他洗过澡后身上清冽的薄荷香,夹着很清淡很清淡的烟草味,还有她发丝上洗发精的香气。

她好像,做了一个炽热而冗长的梦。

梦见在伽卡那年,屋外一片荒芜贫瘠的土地上,飞速地生长出大片大片的罂粟花。

蓬勃而旺盛,却始终青红不接。

犹如被齐整地砍成了两截。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如那片被分成两截了似的的花田。

只感觉,眼前,上半空,浮着一层殷红的云,压在头顶,沉沉浮浮,始终落不下来。

散发出甜腻的香气,闷住她的口鼻,让她无法呼吸。

可她的下半截儿,都好像被那花毒给毒蚀了,要不属于她了。

真的要……

无法呼吸了。

随后,她听到了撕拉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扯坏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那年在伽卡,她被哈丹的爸爸绑架的那天。

那天她从闷头一棒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在一个满是泥垢的敞篷车上,颠簸异常。

哈丹缩在她身边瑟瑟发抖,牵住了她的手,说:“姐姐,我怕。”

——她也怕。

她每每感到害怕的时候,就无比期盼,他可以在她身边。

那时他不在。

可是,现在,他就在她的身边。

把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点点缩短,就快要,到负距离了……

记起来,那天她一直在挣扎,可手脚全都被缚住,车斗上一个尖锐的钩子,钩坏了她的裙子,沿着侧面,划开了长而凌乱的一条口子。

那时候,她又感到了害怕。

不是因为冷。

是恐惧,切实的惧意。

可那种恐惧的感觉,在他的外套,罩在她身上时,掩盖住她裙子上狼狈的划痕后,就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

他那时还说:“瘦了。”

他这时,却咬着她耳朵,恶劣地说:“晚晚,你这么瘦,哥哥好怕会弄坏你。”

“……”

她却还是没有那种恐惧的感觉。

想起来,待在他身边好像无论如何,都不会发自内心地认为他真的是个坏蛋,不会感到深刻的害怕。

哥哥,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对吗?

毕竟他以前,是那么,那么地,想当一个警察啊。

可他现在,怎么就那么混蛋了呢?

——真是个混蛋。

他从后面抱起她。

她身上悬着自己那件睡裙——若说怎么是悬着呢,大概是,堆叠在腰间,穿不上去,也褪不下来吧。

不上不下,她在他怀里,也不死不活。

他全身衣着完好,只有衬衣扣子微敞开,与她一对比,她简直不敢睁开眼睛。

他似乎总偏好深色,那样好像能完全地把他自己藏在暗处。那里对于他来说,似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在他身边,也能感觉到安全。

沉闷阴霾的雨天,浓云侵扰,窗外又有巨树遮蔽。

屋子暗了大半,光线幽昧昏晦。

唯有她,通体雪白。

床对面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他就那么从后面抱着她,坐在镜子前,肌肤白似璞玉的她,嵌入他怀里,像是一块儿玉,沉在墨色里。

冲击感极强。

她不敢睁眼。

他低下头,灼热低沉的气息洒在她耳畔:“哥哥会尽量轻一点。”

“……嗯。”

然后,她整个人,向后栽到他的怀里。

他极有耐心,也很温柔。

轻拢慢捻,一点点地,点燃她。

“以后,你就不是哥哥的晚晚了,”他沉哑而缓慢地说着,微微喘气,听不出几分难过。

而后,他却又轻佻地笑着,动作依然不疾不徐,问她:“你会忘了哥哥吗?”

忘了他?

她周身的皮肤已经泛起了蜜桃般的颜色,浑身也热了起来。

她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比接吻更激烈,却还要微妙,缓缓地自某个源头滋生出,如甜蜜的电流,蔓延至全身。

“不……会。”

她枕在他肩上,痛苦地摇头。

他让她这么痛苦了,她怎能忘掉他。

真的……好痛苦。

感觉被扔入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中,随即泛来阵阵窒息的,却又空虚的感觉。

想抓住什么,像被什么一下充斥填满,却不能。

不能。

好痛苦。

太……痛苦了。

他在她抓住他手腕儿的一瞬,捏过她纤细的手指,覆在自己掌下,放在空虚的源头。

不紧不慢地,像是在安抚一只饥饿的小猫,抚过小猫柔软湿滑的舌头。

“以后如果想我,就这么做,记住了吗?”

他不乏恶劣地笑起来,另只手,扳起她下巴,迫使她看着镜中的他们,“睁眼看看,晚晚,你不是说你也可以吗?这样,也可以。”

她缓缓睁眼,于是便看到了自己。

满目氤氲,任他握住她的手摆弄自己,双腿无力地耷拉开,整个人瘫得不成样子。

“以后要乖一点啊,晚晚。”他柔声地嘱咐着,“不可以再对我乱来,知道吗?要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