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太子妃(第3/6页)

杨坚觉得浑身发抖,为什么生来没有雄心壮志的他,会被人认定了是个前途非凡的人物?般若寺的明远师父说过同样的话,独孤信和杨忠都流露过相似的意思,伽罗也斩钉截铁地对他说过:“那罗延,你比我父亲更有心计,名器绝不会止于大司马。”

显然,她比自己更有雄心。

宇文毓正式称帝后,在正阳宫前殿议事时,数次当众要求宇文护归政。

当着群臣,宇文护无可推托,只得一诺无辞,答应归政,朝议之时,再也不以执政自居了。

可兵权他却一直不肯交出来,哪怕宇文毓数次下旨切责,要他只能自领两支府兵,其他十支府兵交由大宗伯于谨等人率领,宇文护还是装聋作哑。

宇文护素来与皇弟、齐王宇文宪交好,自己不便出面回护,便让宇文宪上奏章,说天下未靖,大冢宰领十二支府兵、总揽兵权于一手,才能稳定局面,保住宇文毓皇位,堵得宇文毓无话可说。

宇文毓气得无法可想,又是一个春天的下午,也是已故独孤皇后的两年死忌,他召杨坚夫妇和唐国公李昞夫妇入宫,在宴席上哀叹道:“你们几个是皇后的妹妹和妹夫,也是朕的心腹之人,朕不瞒你们,多少次朕都想召宇文护入宫,伏甲士取他的性命。这狼心狗肺的贼子,太祖生前对他一片挚忱,视为亲子,将他从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栽培成今天的当朝执政,可他意犹未足,竟然垂涎皇位,背叛他在太祖病榻前发下的重誓,残杀帝裔和功臣,半年之内两度弑帝。你们的姐姐也是死在他手里,你们的父亲独孤信更是受他猜疑忌惮,被害身亡,如今宇文家和独孤家的大仇未报,这奸臣却在长安城里飞扬跋扈、为所欲为,朕好心痛!”

独孤菩提与独孤伽罗听宇文毓提起家仇,都不禁当席泪下。

独孤菩提道:“陛下惦记已故皇后,更记得宇文家与独孤家的家仇,臣妾感于肺腑。唐国公虽不才,身为当朝柱国,为陛下倾力经营安州、驻扎边关,手下军队虽只有两万余众,但只要皇上一声号令,唐国公手下均愿为陛下效死力。”

独孤菩提比李昞年轻许多,又能干有见识,无论家中亲友、州中军政,都照料得井井有条,在安州军民中颇有威望。

她嫁来李家,还为儿子早亡、膝下仍虚的李昞添了一儿一女,让李家有后,因此李昞平时对妻子又敬又爱,独孤菩提得夫君宠爱、军中敬重,也平添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模样。

宇文毓苦笑了一下,唐国公夫妇的忠心虽也是他需要的,但毕竟李家实力不济,随国公杨家,才是三十万秦州军的灵魂人物。

独孤信去后,周军上下,更是唯杨忠、杨坚马首是瞻,加上杨坚娶了独孤家的女儿,亲上加亲,军中将领,越发对杨家归心。

就算宇文护死死把持着军权不放,可他只要收了杨家的人心,秦州军也就会效忠于他这个有名无实的皇帝。

见皇上一直注目着独孤伽罗与杨坚夫妇,独孤菩提心底有些不快。

独孤家的七个女儿名重长安,除了大姐为当今皇后,剩下的就要数自己嫁得最好,虽然夫君年长,可一嫁过去,她就是柱国大将军、唐国公、安州总管的夫人,风光无限。

但很显然,在皇上心里,此刻只是骠骑大将军的杨坚,手里的实力远超唐国公李昞,是他更想倚仗的人。

杨坚也就罢了,小妹妹独孤伽罗仗着夫家的势力,也完全不懂得谦退之道,常以独孤家继承人自居,没把她这个地位显赫的四姐放在眼里。

再联想到独孤伽罗当初为了自保,居然在独孤信热丧中嫁人,以便赖在长安城里不被流放,独孤菩提就更看不上这个妹子了。

独孤伽罗见皇上一直目注自己夫妇,当即应承道:“陛下放心,陛下心念已故的皇后,一直不肯另立新皇后,还有心为先父洗冤,君恩深重,杨坚夫妇誓死忠于陛下,异日必助陛下亲政,重掌皇权。”

宇文毓眉间的愁结这才展开,举起酒觞道:“好,有两位妹妹的肺腑之言,朕心头大石便已放下,当年太祖为朕结姻独孤家,便是知道独孤公忠义感人,二位妹妹果然深有独孤公风范,侠肝义胆,不避凶险,来,朕敬二位妹妹和二位妹夫一杯!”

独孤菩提与独孤伽罗夫妇忙共同举杯,同谢皇恩。

此时,膳部下大夫李安领着几个宫女和小黄门走过来,又送上十几盘新制的菜肴,在每人面前放下一盅参鸡汤。

宇文毓得与杨坚结盟,心下大畅,胃口也好了不少,拿起那蛊汤一饮而尽,道:“朕昨天晚上还梦见了皇后,梦见她叫着朕的名字,含笑站在一丛花旁等着朕,模样比花还要俏丽好看,不愧叫作丽华。朕当年跟着太祖到独孤公府上做客,那时你们俩还小,你们的大姐刚十三岁,在花园打着秋千,越飞越高,衣裙翻飞,如同天上盘旋的一只燕子。朕那天就看傻了,太祖看到朕的神情,便派人到独孤公府上提亲,可那时候啊,崔夫人看不上朕,接连拒婚两次,朕伤心得夜里都睡不着觉,有一次偷偷跑到你们独孤家的花园外面,找了块高地望着你们大姐的闺房,被你们大姐发现了,她呀,站在外面花园的亭子上,回头看了朕一眼,又回头看了朕一眼,那天朕才知道,原来你们的大姐对朕也有情意……”

宇文毓深情地说述到这里,突然眼前一花,双眼往上一插,便往身后的椅子上倒去,独孤伽罗等人受了一惊,纷纷上前唤道:“陛下,陛下!”

宇文毓的嘴角流下一丝黑血,他巡视身边诸人,视线落在了膳部下大夫李安身上,颤抖着手指,指着李安道:“是你,原来是你!朕千方百计防宇文护下毒,所以……所以重用你,只敢吃你做的饭,喝你送的酒。你从小在朕身边长大,居然敢向朕下此毒手……是不是前日宇文护借你前去办宴席,只一天时间,便收买了你……”

杨坚与李昞大怒,同时抓住李安,按在地下。

李昞拿起一把椅子,便要往李安头上砸去,李安吓得叩头不止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大冢宰威逼奴才,说倘若奴才不在皇上的饮食里下毒,他就要取奴才一家老小性命!奴才也是迫不得已,奴才死不要紧,家中上下几十口人,也都要遭大冢宰毒手啊!”

杨坚一脚将李安踹飞,喝道:“来人,快来人!叫御医!”

宇文毓手捂胸前,黑血不断从口中涌出,仰天叹道:“宇文护这贼子,三年时间不到,手弑三个皇帝,真是古之未有的恶贼,太祖任人唯亲、识人不明啊!”

独孤菩提质问李安道:“解药呢?你既然敢下毒,必有解药,快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