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赵芳敬心中通明,面上仍是淡笑清浅,不见亲近,也并不格外疏远,是一种恰到好处、点到为止的温和态度。

“二公子委实不必介怀,王家向来的家教严谨,丞相功高在国,贵妃又向来贤德,这种事原本也跟贵府并没什么关系,本王自然深知,”赵芳敬笑看王应,温声徐徐说道:“至于养真,二公子方才也见过了,她并不是那些经不起事儿的女孩子,且年纪还小,自然不会想太多,这件事不如就此打住,不必再提了。”

王应看着他和煦的笑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着赵芳敬身上隐隐地灿然生光,令人目眩神迷。

虽然同为男子,跟他同居一室,却莫名地竟有种自惭形秽之感。

听赵芳敬说完,王应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赵芳敬轻声道:“二公子?”

王应一震,忙打起精神道:“殿下明理宽仁,却叫人加倍的仰敬,先前殿下在京内之时,我也甚是渴慕跟殿下一会,只是无缘得见尊颜,今日竟在这钱家庄相见,实在是荣幸之至。”

赵芳敬说完了那番话,本是要打发了王应的意思,听二公子话锋一转,不由略觉意外。

王应顿了顿,满面含笑道:“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请殿下恕我大胆,距离钱家庄八里,是我们府里的一处庄院。能不能得殿下赏光,前去我们那简陋院子略坐一坐?”

赵芳敬笑道:“二公子有心了,只是本王这两日便要动身回京,你的心意,本王领了就是。”

王应有些失望:“这、到底是我们的福薄,那……那就待王爷回京之后,王应再亲自登门拜请王爷,总盼殿下开恩,到底赏我们一点脸面才好。”

以王二公子的身份,只怕是生平第一次对人如此的恳切婉转,近乎祈求似的了。

赵芳敬心念转动,便和颜悦色地说道:“二公子客气了,既然如此,且待回京后再说便是。”

王应听他半是应允,这才又转露喜色:“那我就先谢过殿下了。”

他抬手躬身,认真向着赵芳敬深深做了个揖。

总算打发了王二公子离开,老陆亲自送了他出门,回来后对赵芳敬道:“殿下,这二公子是什么意思?”

赵芳敬淡淡道:“没什么。”

老陆犹豫片刻,说道:“殿下真的要带小乔姑娘回京吗?”

赵芳敬道:“如今她住在庄子里的事都传开了,将来这儿必然不得安宁,自然要跟本王回去。”

老陆忐忑道:“还是老奴照看不力的缘故,让王爷又操心了。”

赵芳敬淡笑道:“跟你不相干,早在送她过来的时候,本王就吩咐过不让你看的她太紧,就让她如同一个寻常女孩子一样玩闹才好。……要怪只怪那两个人作死。”

提起这个老陆又气了起来:“果然是作死,起初他们来投宿,特报了说是王家亲眷上京的,老奴看在王家面上,这才破例将他们留下,却想不到竟是两个包藏祸心的畜生,老奴真真的捏了把汗,那日若不是乔姑娘临危不乱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赵芳敬眼波带笑,道:“那丫头锦绣心肠,自然不会有事。”

他说了这句便站起身来:“叫人收拾一下,明日便动身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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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赵芳敬所料,王二公子前来钱家庄,并不是所谓“路过”。

因为京城之中早也听闻了此地发生的事。

而王应之所以来的如此及时,却是因为得了长姐王贵妃的授意。

在钱家庄案子发生后两日,王贵妃一如既往地前往皇后宫中请安。

宫中虽然是皇后娘娘最大,但是王家权势滔天,贵妃又得宠,有协理六宫之权,自然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贵妃所生的四皇子也十分争气,所以对于后宫妃嫔而言,素日里敬畏贵妃倒是比敬畏皇后还多些。

这日王贵妃依旧的姗姗来迟,入宫内行礼落座。

张皇后看着她艳光四射的容颜,甚是关切般笑问:“妹妹今日来的格外晚些,不会是身子有恙吧?”

王贵妃轻轻地整理了一下绣着大朵如意团花的衣袖,轻描淡写道:“多劳皇后娘娘关切,臣妾的身子很好,只不过今儿天太热了,换衣裳换的心里烦躁,故而来晚了,还请娘娘勿怪。”

张皇后点头笑叹道:“原来只是因为换衣裳,这也罢了,只要别是妹妹的身子有恙便好。本宫还以为……妹妹是因为听说了那件事儿,心里不受用的缘故呢。”

王贵妃本是泰然自若的,闻言皱眉问道:“娘娘这是何意?什么那件事儿?”

张皇后诧异地看着她,道:“原来妹妹还不知道?为以为你那蓬莱宫是最消息灵通的,必然早就知道了。”

王贵妃眼中流露狐疑之色:“到底是何事?”

张皇后却又摇头:“罢了,还是不说了,其实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免得也扫了大家的兴。”

王贵妃心焦,她本是有些急性子,当下起身道:“娘娘有话就直说,不要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张皇后见她着急,才道:“看你,真是个暴炭性子,是这样的,本宫今早上听人说起,说是……王家的什么人在京城外的钱家庄上犯了案子。”

王贵妃听了这句,嗤之以鼻,当下慢慢地又坐了回去。

她嗤地笑道:“我还当是怎么了呢,这种小事儿也劳得皇后娘娘惦记?”

王贵妃只当是皇后嫉恨自己,故意拿这种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做一件大事来说,好羞辱自己罢了。

“妹妹说这是小事儿?”张皇后看着她,“出了人命呢。”

王贵妃道:“出了人命又如何,只叫地方官料理就是了,又不是天塌了,娘娘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

“死的可是王家的人。”张皇后又道。

王贵妃有点意外。

但她也明白王家的族人甚多,未必是哪一个,何况也不想让皇后看见自己惊慌的样子。

当下只淡淡道:“原来如此,我还是那句话,有地方官儿在,不管是我还是皇后娘娘,都管不着。莫非娘娘觉着是王家的人死了,我就该插手此事吗?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的金科玉律臣妾可没忘了呢。”

张皇后给她暗带锋芒地刺了几句,却仍面不改色:“妹妹果然是明白人。那你可知道这人是怎么死的?”

王贵妃有些不快地看着张皇后,不明白她为什么抓着这种小事不依不饶。

张皇后迎着她的眼白,道:“这钱家庄呢,原来是十三王爷一个贴身伴当的庄院……”

王贵妃冷笑:“那又如何。”

张皇后慢条斯理道:“妹妹可还记得那个给十三爷收养了的女孩子?叫什么乔什么的……给天师老人批做皇后命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