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三章

叶知秋死里逃生的事不知怎么突然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他对他关怀备至甚至还赐了宫里的御医来照看他。

叶知秋借着这机会闭门谢客、一连歇息了好几天,却在暗处和春十三谋划将赵家买官卖官、行贿受贿的事儿都掀了出来。

本朝对行贿之事颇为容忍,因为只要是人嘛,都是贪财的,连朝廷都将此事默认了下来,官员奉酬都是象征性的给那么一点儿,其余的都靠他们自己的,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见便罢了。

可买官卖官就不同了,本朝无论大小文职官员都得进过院试、乡试、会试、殿试一层层选拔上来了,除了有些有门路的管家公子哥能搭上什么线做个武官,鲜有人能一步登天没个来路的坐上文官的职位。

更何况,本朝的读书人哪个没进过头悬梁推挤股将圣贤书读烂了才考取到了功名?赵家倒好,借着后宫里有赵贵妃撑腰,竟然敢大着胆子去买官卖官,这不是将把柄送到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文官手里吗?

当下,朝里的文官们直接跪在奉天殿外,非得让皇上给个说法。凭什么他们要寒窗苦读数十年载才得了一官半职,那些肚子里没半点儿笔墨的人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他们苦苦寻觅的东西。

这天底下谁都可以得罪,就是不能得罪文官里的这张嘴。

皇上不搭理他,行,言官跪在养心殿前想用死谏的方法成就了自己的丹心清明,史官们把这一诛一件尽数记载在史册里,让皇上被后人唾骂,其他的文官传歌写文,没过几日,京城里都知道赵家出了个妖妃,要霍乱江山社稷。

皇上本意是包庇赵贵妃和赵家的,这篓子是赵贵妃的亲哥哥捅出来的,况且赵家大哥往前对他也多加相助,可惜这些文官们是些倔脾性,得理不饶人,皇上被逼的没办法只能讲赵贵妃贬为妃位,将赵家抄家流放这才歇了文官的火气。

被贬低位份的赵贵妃如今只能被人称作赵贤妃,这事儿发生的这般巧妙,她岂会不知道这后面没有朱厚德的手笔?

不过她也料想到了,当初没让人杀了他们,就得承受起他们的报复。

有朱尧舜在,她需要怕什么。

经过了母妃受贬、舅舅家失势,从前聚集在朱尧舜身边的公子哥儿们如鸟雀般散去,在巨大的落差中,朱尧舜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危机,一扫往日轻浮行事的作风,这倒是唯一能让赵贤妃聊以慰藉的事儿了。

可命运好像故意不让她喘一口气儿似的,有一日朱厚德进宫,身子骨强健好多,连说话的口疾都好了不少。

他变成了一个寻常人,亦或者说能和朱尧舜争皇位的人。

皇上本对他没什么期望,可交给他做了几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后,意外发现他能力出色而且连他向来鄙夷的口疾也好了个完全,于是对他夸赞连连,赏了不少东西。

赵贤妃气的指甲都快捏碎了,按往常来说,皇上既贬了她和赵家,必要回来她宫里对她好生安抚一番。

可惜,约莫是皇上这些年累了、倦了,亦或者宫里新进的秀女太年轻牵绊住了他。

总之,他没有来看赵贵妃。

赵贤妃未曾见过他这般绝情的模样。宫里那些嫔妃本还是收着性子,奈何看着赵贵妃是彻底失宠了,便张牙舞爪的开始得劲的造作。

那几个月啊可是真难得挨,赵贤妃就待在自己华丽冰凉的宫殿里,整日除了抽点儿“淡巴枯”剩下的就是等皇上、等朱尧舜来。

皇上一直倒是没来过,朱尧舜太忙了,脚都不沾地儿,赵贤妃就每日坐在窗前看阳光慢慢从琉璃瓦挪到自己的脚尖前。

没有希望的后宫日子实在是太难捱了。

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麻木的时候,上天又给她开了个玩笑。

后宫又有女人怀孕了。

是刚进宫的秀女,皇上不过才宠幸几次就有了身孕,当真是幸福的很啊。

赵贤妃有一点儿羡慕她,可更多的是恨。

她什么都不怕似的,从屋里端出一碗熬制的毒药,慢慢地扶着自己的宫女走过长长的内廷东路慢慢走着。

二十几年前她也是这样走进来的,只不过啊,当时是皇上牵着她的手,指着各个宫殿挨个跟她说。

现在,物是人非。

她不求别的,她也不想要什么情啊爱啊,她看淡了。

她如今不能让任何一个潜在的可能威胁她的儿子登基,哪怕是个还未出生的生命都不行。

皇上在上朝,那小宫妃缩在宫殿里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跑不出去。

赵贤妃带着宫里的太监、宫女将那宫妃的门户紧紧堵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皇上果然是紧惜这位小宫妃的,连珍贵的绿牡丹都往她宫里挪。

她是说呢,往日宫里也该将这些东西搬到她宫里,可惜迟迟不来。

赵贤妃在这宫里转了好几圈,才对身后的太监道:“这牡丹开的好,往前皇上说这花最衬我。”

小太监忙答:“娘娘国色天香,只有牡丹花才能配的上你。”

赵贤妃点点头:“是啊,可惜他如今将这样好的花赠给了别人。”

她回头,抬起手有气无力的挥了挥:“做的干净点儿。”

宫妃亦如一只濒死的鸟,逃窜着却被按在地上,将那苦涩粘稠的汁痛苦的咽了下去。

没过多久,她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肚子,七窍流血。

赵贤妃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恨么?本宫比你更恨,明明所有的事儿都分个先来后到,为何到了这宫里便不是这样了呢?我熬了这么久,为何要让一个才入宫没多久的人爬到头上?”

她轻轻笑了笑,回到宫里,将所有的蜡烛都点了起来,还没入夜宫内灯火通明。

赵贤妃知道,今天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

她甚至准备了一桌菜。

大概是气的太狠了吧,皇上没让太监通传,甚至没做轿辇,得了消息直接赶了过来。

看看这女人,到底做了什么!

一而再、再而三的残害他的子嗣。

他是皇上,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他要选出一个最优秀的皇子继承皇位,这有错么?

赵贤妃给皇上行礼,却被他大力拉了起来,劈头盖脸一个耳光甩了过来,将她丢到地上,狠声道:“看看你做的好事!厚德遇刺的事儿是你做的吧?宫里头陈美人也是你毒害的吧?赵轻慈,你可是个女人!心肠竟比狼虎还要毒!”

赵贤妃向上伸出胳膊,可没人赶来搀扶她,她探了许久,才扯着珍珠帘子站了起来。

腿脚晃晃,头上的珠翠却都散了一地,右半张脸全肿了。好久,她站定,看着皇上,眼神轻蔑:“我狠毒么?我好像觉得我是被皇上逼的呢,皇上曾经说了,以后后宫只会有我一人,后来您说你是君王,得要有很多、很多女人才配得上你,我没说什么,可您如今还要让别的女人生的孩子来同我的孩子抢皇位么?皇上,这对我不公平!我跟了您这么多年,从前在王府,冬夜里没有炭火,是咋们一起抱着取暖的,您还记得不得,当初你被先皇苛待时,咋们连狗食都争抢过,为何咋们只能共贫穷,却不能共享富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