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受辱(1)

月华再也无法平静。

她坐在桌前,喝下了之前斟下的茶。此时茶已经凉透,可用来降火倒是极为适宜。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江琼林穿上衣服,在月华身边坐下。

月华胸口大力的起伏,垂着眼睫,强迫自己不去看他。

“你难道真的是来与我聊天谈心的?”江琼林又道。

月华索性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如果我说自己真的只是这样想呢?”

“那你也太侮辱我了,”江琼林耸肩一笑:“亦是在侮辱你自己。你不要忘了,刚刚是你先吻我的。”

月华面色一滞,难得的露出窘迫的神色,这在江琼林看来,却是可爱得紧。

“月华夫人是第一次?”

“当然不是。”月华断然否认。

江琼林又换了一种说法,道:“是第一次来欢宜馆,亦是第一次接触男倌?”

“……”月华怔了半晌,点了点头,立刻又摇了摇头:“我见过许多男宠,但是亲自尝试,确是第一次。”

这时,四更的更声在窗外响起,月华掬茶的手怔住。

片刻后,她放下茶盅,站起身来告辞道:“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福气还在后头。”

“……”江琼林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整理好衣衫,走出门去。

离开欢宜馆前,月华又示意安素云留下了一袋南珠给鸨母,颗颗都跟刚才那颗一般大小。

“江琼林公子日后就被我家夫人包下了,旁人的钱财就都退了吧。”安素云道。

“好好好!没问题!请夫人放心!”徐娘连连点头,乐得合不拢嘴,一送走二人,便立刻跑去江琼林的房里,放下了两颗南珠,再一通猛夸。

之后,江琼林便理所当然的被月华包养,再不曾接待其他女客。

没有人知道月华是谁,她来无影去无踪,徐娘凭着自己的关系网也查不到丝毫关于她的信息。

她唯一知道的是,月华出手大方,肯豪掷千金。

不过只要这点就足够了,只要她有钱,徐娘哪里管得着她的钱是从何处来的?

第二天晚上,月华又来了,依旧一身男装扮相,身边只带了一个女婢。女婢素云直挺挺地守在门外,并不打算进屋。徐娘好几次路过,见了想拿给她一张凳子,或者叫旁的小倌来伺候,她都摇头回绝了。

“主子怪,婢子更怪。”徐娘摇了摇头,下了楼去。

今日,江琼林的身体倒是大好了,他昨日病倒,其实也不过是被落跑的狄姜给气出来的。当他遇见了更加喜欢的月华之后,气也就消了大半了。

尤其她带来的那副《春树百花斗艳图》,真是戳中了他的心坎,脑海里一整日盘桓的,都是她那双清冷孤傲的眸子,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却难掩心头的热情。

“你怎么又这么晚才来?”三更的更声已过,琼林倚着栏杆,悠哉地摇着羽扇,他的发丝软软地搭在肩上,胸前的衣襟大敞,凤眼含春,面上的神色慵懒且随意。

月华见着他这般模样,立时又屏住呼吸。

她被他绝美的模样迷住了眼,迷乱了心,一肚子想说的话这会全然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问你话呢。”琼林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将她从怔忪中唤醒。

“呃……最近科举有些忙。”月华漫不经心地回道。

“科举?朝廷开科取士,似乎还没有向女子开放,你忙什么?”

“最近往来的学生比较多,我有几座宅子要出租。”月华随便编了个理由搪塞了去,江琼林听了也并不怀疑。

像她这样出手阔绰,必然富甲一方,在京中有几座空闲的宅子,实在算不得稀罕事。

江琼林放下羽扇,摆弄起那两颗南珠。

月华见了,便道:“喜欢珍珠?”

“别人送的不喜欢,你送的,才珍贵。”

“数你会哄人。”月华一嗔,掩嘴一笑。

江琼林伸出双手,揽住了她的腰,再往自己怀中一带,她便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江琼林的吻似雨点一般落在她的唇上,轻柔又细腻,一次一次轻点朱唇,也不深入,倒是更为勾魂。

他的手也不闲着,很快便脱掉了月华的外衣,却也不急着深入。

他的手掌经过她身上所有的敏感点,却又统统都绕开了去。这让她好一通抓心挠肝,欲求不得。

他的技巧非常纯熟,让月华不得不去想,是谁教会了他这些?

“是徐娘吗?”

“什么?”江琼林一愣。

“你这些本事,是你的假母,徐娘教你的么?”月华眼中恢复一丝清明,道:“你与她……”

“没有。你不要忘了,我是一个男人,我懂女人。”江琼林微微一笑,低下头,在她的胸上徘徊留连。

当月华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火热之时,情欲又再次褪去,她伏在他的肩头,手指摩挲着那没青黑色的烙印,沉声道:“你想永远顶着这枚奴印生活吗?”

“不然呢?”江琼林身形一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月华又道:“你堂堂一七尺男儿,学富五车,才貌双馨,却偏偏要来这欢谊馆中当个男宠,来日到了九泉之下,你如何还有脸面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

他胸中猛然钝痛,突然想起在自己生辰前一夜,父亲在月下问他:“琼林,来日必要做一国之栋梁,为一方清官,为百姓请命。”

“若能去考科举,必一举夺魁。”少年的自己,眼里充满了憧憬。

他甚至还记得,省试放榜那日,自己爹娘面上那骄傲的神情。

可好景不长,大厦一夕将倾,霎时烽火四起,一城失守。

三年后的自己,便成了这大海上的一株浮萍。

此时的他,除了做作虚假的笑意,竟找不出半颗真心。

少年时那个胸怀天下的自己,早已经随波逐流水,最后溺死在了河底,连尸体都没能浮起来。

江琼林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将衣服随意挎在身上,露出半面香肩来,淡道:“男宠怎么了?这天下间有那么多的男宠,淑太妃的男宠赵显之和赵子庭,不就是横着走路的吗?就连户部大员见了都得给他俯身行礼,我就想过那样的日子,不可以吗?”

“你真的这样想?”

“没错。”江琼林毫不犹豫的点头。

说到底,他是受惯了众人的追捧。他耽于这样的生活,只等着遇着不错的女子,为他赎身出去,也算是得一良木而栖,而若是现在就走出这里,他就真是沦为社会最底层的贱民,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找不到了。

“我本以为你与一般的面首不一样,也罢,算我看错你了。”月华叹了口气,顾自穿上了衣衫,走了出去。

江琼林并不打算挽留,也不打算问她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