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绿水悠悠(第2/2页)

泪,不期然地划过眼角,她低低地道:“靖琪,帮我安排一下,让我见见孩子。”靖琪也泪眼蒙蒙地点了头:“那大哥呢?他这些年过得并不好,他越是什么也不说,我越是知道。大嫂,大哥很后悔。好多次,我看他抱着睿儿,只站在你房间内发呆……好几次,他喝高了,总是唤着你的名字……他以前是不好,可是这些年来,他真的是只念着你一人,原来那些早已给他打发得干干净净了。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府里的众人都知道,他一直在等着你回来……那小洋楼一点也没有变动过,丫头、听差们天天打扫,就跟你在的时候一个模样。那彭定力等侍卫因为当年跟他扯了谎,到今日还都被调到军部那边扫地呢……大嫂,他当时真的是气晕了,因为他太在乎你了,他只是太爱你了……府里众人现在都知道的。你看在睿儿份上,你原谅他吧……大嫂。”

她对他本已死了心了的,但那心底有一只毛茸茸的手不停地搅动着,细细密密地将里头搅了个天翻地覆。那些温柔的过往,如折子戏般,一幕幕在上演……茶楼上的初见,府里的大婚,烧焦了的炒蛋,在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成套成套的首饰,满满几橱子的衣物……美丽的月夜,粗糙的戒指……

这几年来,只是不想,不敢想,不能想,不愿想。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却是如此地历历在目。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却了,原来只是被尘封了而已。略一思量,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了。

才几天时间,萱儿慢慢好了起来,已能跑能撒娇了。每次靖琪过来,便姑姑姑姑叫个不听,惹得靖琪喜爱不已。净薇本想早些出院,靖琪不肯,医院也不同意。她虽然再三要求靖琪不可将她的行踪告诉他,若是让他知道了,便会走得更远,也同意定会与靖琪保持联系,但心里总觉得忐忑不安。

医院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萱儿住院的那一层楼上密密麻麻的皆是士兵,问靖琪只含糊地说是上面有个军中领导受了伤,住在东侧的贵宾包房内。她听了更不好随便出去、随意走动了,当年北地的头面人物皆是见过她的,只怕与那些探病的人打一两个照面,便会被认出。

七楼都是特护病房,廊上都铺了厚厚的毯子,那站岗的士兵,只见一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嘻嘻笑个不停,半爬半跑地在地毯上玩耍。

那些士兵虽得过命令,说是不可让人接近。但枯燥烦闷的当值时刻,见到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也觉得精神微微振奋。也不舍得去赶她,便看着她这么一点点从楼层西侧慢慢跌跌撞撞地跑过来。

这日正好孔家钟过来,向赫连靖风报告了一些事情,见他精神略有困顿,便退了出来。才一打开门,便见一小女孩这么坐在门口,流着口水,双手微微舞着,仿佛要叫人抱抱。

他眉头微微皱了皱,侧头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子,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侍卫忙回道:“我们也不知道,只见她是从这层楼西侧跑过来的。”

孔家钟“嗯”了一声,能入住这层楼的,都是北地数一数二的人物,定是某个同僚的小孩,倒也不好意思赶。见她舞着双手,也没有回应他,嘴巴已经微微嘟起,一副随时要哭的样子,便弯了腰,把她轻轻抱起。

那女孩子只是撅着嘴,叫唤着:“妈妈,妈妈……”原来是要找妈妈了。孔家钟微微一笑,随手递给了旁边的侍从,道:“去问一下护士,是什么人家的小孩子?送去给他们。”哪里知道,那侍从这么抱着,女孩已“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妈妈……我要妈妈……”

赫连靖风在里头已然听到,轻扬了声音,问道:“什么事?”孔家钟忙回道:“门口有个小孩子,可能是迷了路了,要找妈妈。”赫连靖风一听是小孩子,不知为何,心头一软,道:“打发侍卫去找找。”

听那小女孩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心中迷蒙,只觉听过般,依稀有些耳熟:“把那女孩子抱进来。”

说来也怪,那小女孩见了他,也无半点惧意,只在房内的地毯上跌撞着走来走去,东碰碰西摸摸的,偶尔还会抬起头朝他咯咯直笑。他这几年来益发森严冷漠了,连身边侍从也不敢随意开玩笑的,这时虽然受了伤,但也严肃得很。

这个小家伙竟然无半点害怕,还几次走到他床边,流着口水好奇地看着他,圆圆的大眼睛,不停地骨碌骨碌转动。小小年纪已然看得出是个美人胚子了。他看着只觉得心中柔柔的,若不是有伤在身,行动不便,真想抱起来亲几口。

净薇从医生那里一回房,便已发现不见萱儿了。医生找她去办公室的时候,碰巧喜鹊回家去拿换洗的东西了,她只好把萱儿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明明走的时候,还见她坐在地毯上玩风车的,也就这么半会儿工夫,竟已不见人影了。忙叫了护士过来,却说也没看见。当真急得要哭了,只好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只盼这小家伙可以突然跑出来。

西侧也就这么几间房子,找来找去,只是不见。实在没法子了,只好硬着头皮到东侧来。问了站岗的士兵,那士兵已经被侍卫们关照过了,忙回道看见了,是在最里头的病房内。她又气又好笑,竟会闯到人家病房里去,心想着回去怎么也要罚罚她。

那走廊上极静,仿佛入了无人之境,静到了极处。外头虽是阳光普照的,但此地却是颇阴凉的,偶听到树荫里蝉鸣,才有种正值盛暑的恍然。虽然只有几步路,却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说不出地怪异,心绪就是定不下来。

那是两扇白色浮雕大门,配上了镀金的把手,贵气森严。门口站着四位士兵,不,应该说是侍从,府邸的侍从,那种军绿的颜色,比军中士兵略略深一点。出去的时候,外头的人一见了这个颜色,知道是从府邸出来的,都是毕恭毕敬的。所以外头有句流行的话:“深一点,高一点。”意思是军服上颜色深一点,地位也相对高一点。

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蒙,全身软弱不堪,若不是扶着墙,便要倒下去了。怪不得,这些日子,军部下了急令要戒严,也怪不得靖琪说的时候含糊不清的。原来是他受了伤……

她心里乱糟糟的,微微靠在墙上平复了一下气息。只听得一声熟悉却迟疑的叫唤:“夫人!”她蓦地回首,只见孔家钟赫然站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