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章 心悦(第2/2页)

至爱之下陡生惶恐,夜不能寐患得患失。

非常奇异的,傅百善听懂了这话里隐藏的涵意。那些日子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才将将懂得情之一字便在情上受挫。为怕家人担心,白日里照常打点家里和铺子,每每夜深人静四际无人时,才敢将心头的伤处拿出来晾晾。

裴青一双眸子直直地凝望过来。

他的眼睛生得极好,眼角纹路清晰眼尾处却微微上扬。不笑便罢了,微笑时便有一种脉脉蕴藉之感。此时光线昏暗,就见他眼底湛然有光流动,最深远的里面是毫不遮掩的、汹涌的、赤忱的热浆。就好似脚下踩着的祖母山一样,白雪山石覆盖之下,厚重的土层之下,依旧就奔腾不息的火山。

“珍哥——”

裴青缓缓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只觉音节如明珰玉磬,念起来齿颊留芳。他深深地叹口气,好像立下誓言一般一字一顿道:“珍哥,我心悦你,所以心悦你的一切。此生我愿守护你,守护你的家,守护你的父母兄弟。此后但有风雨必定共担承,有荣华必定齐携手,在他人威逼利诱前必定先向你坦白,只求你我休戚与共息息同老,免我下半生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傅百善面色大红,一时间有些晕头胀脑。她此生从未想过,能在性情肃然稳重如裴青的口中,听到如此美妙的话语。娘亲原先还评价这人讷讷寡言,瞧这些言语说得多……中听!

裴青见她始终低头不言语,以为她还在记气。惶急之下举起右手哐地一声狠狠地打了自己一耳光,低低恳切道:“珍哥,我知道错了。秦王横插一杠后,我不该自以为是懦弱退让,此事是我无理在前。再有军中兄弟的遗孀幼子我出门前已转呈魏指挥使处理,今后再与我无干。这些教训我会永生铭记,再不让你忧心了!”

这记耳光的力道又狠又重,裴青一张英挺俊脸上立时便红肿一大片,看着委实令人心疼。傅百善忙拿了帕子沾了冷水敷在他脸上,忧急道:“真是个傻子,看这痕道明天就要坟起来,到时候看你怎么跟人解释……”

沾了水的帕子凉冰冰的,裴青却是满心欢喜。

多年以来埋藏在心底的爱恋,从未敢大肆宣诸于口炽热而深沉的情意,此时几乎要喷涌而出,裴青的眉梢嘴角便不免带了几分笑意出来。他承认自己的卑劣,利用了小姑娘的心善和恻隐。可是,如果能将这抹曦光留在身边,就是再卑劣些也是值得的。

傅百善小心擦拭了几下才记起,这人为隐藏身份一直在假扮灯笼铺子的老马,整天都是黑布蒙面佝偻着身子,哪里需要向人解释脸上的伤痕,一时不由甩了帕子心头大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