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震怒

京城, 秦王~府。

因为正经主子还没有回来,所以府中还没有正式宣告王妃的溘逝, 只是将府邸中颜色鲜亮的灯笼帷帐收了。仆从们往来穿梭,个个压低着脑袋形色匆匆,面上有掩饰不住的张惶失措。

秦王应旭踏入门时就望见一片惨淡肃净, 顿时一阵心塞。乳母嬷嬷们把小世子抱过来,包在蓝地绣灵芝如意纹的襁褓里,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黑黄参半皱褶横生, 半点聪明伶俐劲儿都不显, 看了更是让人觉得丧气。

王妃白氏屋子里跟前侍候的人都被暂时关押了,其中有四个贴身大丫头并几个小丫头,从小跟着的奶娘, 并两个景仁宫刘惠妃派过来的老宫人。应旭心头窝了火,哪里耐烦跟这些人废话,连眼皮都不愿意抬,略一挥手就示意把人拖下去全部杖毙。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顿时惨叫连连,人人呼冤。

应旭冷笑一声,微微垂了下颌哼道:“我走时王妃尚好好的, 还能起身送我出门。怎么这才一个月人就没了,定是你们这些侍侯的奴才不经心。既然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那就在黄泉路上结个伴,到阎王殿前说个子午卯丑!”

景仁宫里的两个宫人一个姓韩, 一个姓陈, 是刘惠妃体恤儿媳特地送来的, 在宫里头都是有两分体面的。侍侯的主子娘娘死了,她们虽然担心却并不如何害怕。绝没想到秦王不分青白皂白,竟要把全部人处死,两人面面相觑后连呼冤枉,称有下情禀奏。

应旭心头嗤笑一声,临到要见真章了才想起有下情禀奏,早干什么去了。哼,这些奴才还能说个花样出来不成,不过是死到眼前为了推卸责任的说辞,左右无事就权当听个热闹罢了。

闲杂人全部退下去后,韩宫人磕了一个头道:“奴婢们是医女出身,可以保证王妃娘娘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在我们的调养之下应该是一日比一日好。但是,生产时有些凶险不说,小世子生下来后也不如何康健。再者,近两个月娘娘一日比一日嗜睡,有时候一天要睡五六个时辰。奴婢心里感到不对劲,就作主另外唤了太医进府。太医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开了几副补血益气的方子……”

“嗜睡,为何不早些跟我说!”身为皇家人,应旭敏感地察觉到其中的古怪,正常人一天睡五个时辰尽够了。即便是产妇亏了身子没有调养后,天天如此岂不是有些名堂?他恼怒这些人知情不报,听了这些推卸责任的解释之后心火更胜。

一旁的陈宫人年岁要大为人也要稳重些,见状连忙大礼伏于地上道:“白娘娘生下小世子之后,一直有些恶露不止。因为寻常妇人也例有此症,太医没有多说什么,娘娘本人也没当回事。只是时时吃些血竭阿胶之类的补血之物,看上去精神头要好一些。“

韩宫人头点得拨浪鼓一般,到现在终于有些害怕了,挂着泪珠子抽噎道:”不过娘娘下恶露的症状后来越来越厉害,慢慢演变成崩漏之状,也越来越嗜睡。我们这才感到不对劲,从饮食到衣物用品,桩桩件件都查仔细排查了,却总没有找到让人怀疑的东西。直到有一天…”

应旭见着奴才这个关头还敢收收藏藏,忍不住将手里的茶盏摔了过去,暴怒道:“你俩今天要是少说了一个字,明年的今天就真正是你的忌日!”他向来自诩大度容人,只是近来的事情件件不顺,闹得他的脾气也格外暴躁。

陈宫人瞥了一眼韩宫人,心想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敢在这位主子爷面前耍小聪明,真当自个属猫的有九条命呢,真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连忙膝行至前恭敬道:“娘娘溘逝后第二天,贴身服侍娘娘的小英进去收拾时,无意当中发现屋子的矮几上少了一只玉石摆件。那是王爷舅母家的表姑娘崔文樱崔小姐送的一串翡翠葡萄,雕刻得极为精细寓意又好,娘娘一向都喜欢得不得了。特意吩咐人在库房里寻了一只上好的白玉盘出来,将那串翡翠葡萄放在里头,时时放在身边把玩……”

应旭眼眶一眯,喃喃道:“崔文樱吗?”

韩宫人赶紧小意补充道:“那个玉石摆件奴婢上过手,看起来细腻油润没什么毛病。东西在娘娘去了的第二天正正巧就丢了,奴婢越想越不对,恍惚记得从前听人说起过这种情形,回去查了半天典籍也没有什么发现。最后奴婢的师傅,一个宫里的老嬷嬷提醒说她年轻时见过一种玉髓石,看起来跟上好的翡翠一样温润细腻。但是放在身边不久就会让人衰竭而死,连大夫都看不出究竟!”

应旭眉眼一阵急跳,霍地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几步,转过头道:“王妃屋子里只有这么几个人,东西不可能莫名其妙地不在,肯定还有人在中间传递。搜,关起门来使劲搜!你俩总领此事,找不到东西也不用再活着喘气了。不管这东西有没有问题,有人既然敢拿就得有胆子承担后果!”

韩陈二人连忙跪伏领命。

主子爷一声令下,各处便雷厉风行起来。白王妃屋子里侍侯的人,全部关在黑屋子里挨个挨个地查。终于有个婆子回忆起在白王妃刚去的那天傍晚,看见负责洒扫的小华单独进了一趟屋子,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团用绸布包裹的东西。

小华今年不过十六岁,因为手脚利落去年才被提上来。能够进屋侍侯有身孕的王妃娘娘,必定是身家清白的家生奴才。这个丫头本姓刘,她的父母都是秦王外祖父刘阁老家的奴才,最是本份老实的。秦王十七岁成年在外开府后,府中人手自然匮乏,刘府那边就送过来一批人手,小华的父母就是那时过来的。

小华十岁起就在王妃院子里服侍,一年又一年的,十六岁时才熬到近身侍侯的机会。被人说破那日的行踪,小华吓得抖若筛糠,她做梦也没想到有遭一日会被揭破行藏。大刑之下,娇弱的小丫头不过半个时辰什么都招了。

原来小华也是个苦命人,随父母兄长到了王府之后,以为掉进了福窝子里,偏偏不是那么回事。她唯一的兄长是个不争气的,游手好闲一天到晚差事不好好干,稍有闲钱就往赌场钻。短短几年就把家底输得底掉,老父老母也被气得相继离世。

王妃去世后的第二天,小华的兄长趁府里忙乱找到她,说刚输了一大笔银子,要她偷两件值钱的东西出去变卖。小华又气又急却又拗不过,又怕唯一的兄长真被赌坊里要帐的人打死。只得按照吩咐,拿了那串雕工精美的翡翠葡萄,递给了在后门等候的兄长。

事情过后,她心里还在嘀咕,自家兄长怎么会知晓王妃有这么一件价值不菲的东西?

白王妃屋子的东西莫名少了一件,第二天就让人发现了。府里派人找了两遍,也没说个下文出来。小华便心存侥幸,以为王妃过世后管事们手头事情太多,没空理这件小事,等时日一久自然而然就淡了。谁曾想王爷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处死众人,大家骇怕之余相互攀咬,自然什么都抖露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