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之后的好几天, 日子皆淡淡的,顾时欢的态度也淡淡的,全然没有夫君出远门归家后, 妻子该有的热情。

祝长君感受到了,但他也只是认为怀孕的妇人情绪不稳, 也没多想。他回来后仍是忙于朝堂, 有时候很晚才回府中,一回府就是按惯例问些她今日过得好不好, 孩子闹不闹之类的话。之后就是逗瑾年一起玩, 再或者干脆就一头扎进书房忙到深夜,直至次日顾时欢醒来也不见人影。

也不知是他变了, 还是顾时欢自己的心理变了, 总觉得这样的相处越来越有些像厌倦的滋味。

她心里想得多, 但又不肯表露出来, 许多时候就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每日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困了就睡,饿了就吃, 有高兴的事就笑笑, 没事也无所谓。

但顾嬷嬷渐渐的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家小姐这些日子似乎蔫蔫的心情不愉, 有时候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 看得她心疼。小姐以往有多盼着大爷回来她是清楚的, 可如今人回来了却并不见她脸上有多少喜色。

转念一想,莫不是心里还计较着纳妾之事?

于是,她找了个时机私下问了顾时欢。

“小姐可是还未问大爷那件事?”

顾时欢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点点头。

“为何不问?”

“问了又怎样?日子还不是要照过?左右他这会儿也没纳妾,等日后纳了再说。”

顾嬷嬷旁观者清,以往两人刚成亲那三年,大爷有大把的机会可以纳妾,就是在府里不都还有个现成的素荷等着他么?可大爷彼时也无动于衷,虽不知他后来为何愿意纳柳依依进门,但此事也只是从他人嘴上得知,并不是出自大爷的口,也许他心中并非这般想呢?

这其中有些误会也说不定。

她叹了口气,“小姐莫要想太多,我看大爷好像没那方面的意思,许是误会罢了。”

误不误会顾时欢心里也没底,但她生瑾年那日他确实很不对劲,这让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嬷嬷就别管了,过不久我就要生了,我这会儿也没心思去问他,反正纳不纳妾都是他的自由,难不成我还能哭着拦着不让?他想怎样就怎样,日子过不下去了,我就带瑾年回柳明街就是。”

这会儿她楞是听不进劝,顾嬷嬷只好叹气走了。

......

灯笼高挂,处处烛火通明,入目之处皆是大红之色,丞相府一片喜气洋洋。

院子里各处人来人往,众人脸上皆是笑意,有大胆的丫鬟们悄悄跑去东苑瞧了瞧,回来后高兴的揣着一兜花生糖果向其他人炫耀。

“你们是没看见,新进门的如夫人真是好看,脸白白的,脾性也温温和和,瞧见我了,还让人打赏喜钱和糖果哩,难怪大爷喜欢她。”

“嘘!这话你可别到处乱说,免得被正院那位听见了,届时打你一顿板子。”

“听见又如何?大爷也没正院瞧过她,你看她如今人老珠黄的模样,哪里能跟如夫人比?要打就打,大爷最是不喜有人随意体罚下人,她若是还顾忌着些,自然听见话后要安分待着才是。”

“听说大爷今儿高兴得喝醉了酒,也不知一会儿还能不能与如夫人......嘻嘻嘻......”

那丫鬟会意,眼珠一转,也捂嘴笑了起来。

顾时欢正巧经过,气得手抖,回到屋子坐在镜前,镜中的人果然不似曾经年轻水嫩的模样,尽管眉眼精致,却显了老态,仿佛......仿佛......是了,这模样,她曾经去文国侯府见姐姐时,她那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她失神的问身边三个凝丫头,“我真的老了吗?那个如夫人真的很好看?”

三人垂头丧气,凝香甚至还哭出声安慰道:“小姐,你莫要难过,那个如夫人再好,也只不过是个妾罢了,就算得大爷喜欢又怎样,她怎么也越不过你去。”

顾时欢愣愣的摇头,“你们不懂。”

她们不懂,不是妻妾名分的问题,而是他的心走了,去了别的女人身上。

自己还坚持什么呢?

有个声音说,走吧,走了就好。

是的,走吧,他都已经另娶她人,自己还杵在这岂不是膈应得慌?又不是离了他活不了。

“你们收拾东西,今日我们就走,凝翠,你去把瑾年喊过来。”

三个凝丫头的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儿便将东西收拾好了,她带着儿子带着行李迎着一路刺眼的红出了大门。

可半路上那人追了过来,将她们的马车拦下,一时间她心跳如雷。她想,他是后悔了么?想到他一会儿要痛哭流涕的忏悔求她别走,心里便畅快了几分。

不过,她是不会原谅他的!

可她想多了,他在外头开口说,你要走就走,我的儿子却不许你带走!

她怒了,一把掀开帘子,看不清他的模样,只知道他穿着一身新郎喜服,红得刺眼。

“你休想!儿子是我的!”

那人笑了笑,全然不理会她,挥手让人过来将儿子夺走。

她拼命抱着儿子,任人如何掰她的手指也不肯放。

“祝长君,你若还有心,就不要抢走我儿子!”

可他不听,冷着脸亲自上前来拉开她。

她气不过,冲上去就不管不顾的撕扯他,拳打脚踢,直疼得他嗷嗷大叫。

这叫声太突兀,把顾时欢也惊醒了。

“夭夭,你怎么了?为何突然打我?”

祝长君下床点灯,走近一看见她满脸泪痕,唬了大跳,也顾不得疼痛,赶紧将人搂进怀中。

“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了?”

顾时欢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心下有些尴尬,可又不好意思承认。便愣生生找了个理由,责备道:“你适才压到我头发了,疼得很。”

祝长君放下心来,不是肚子疼就好,不过随后又有些懵,媳妇脾气越来越大了,压到头发都要打他一顿。

他这会儿觉得脖颈上火辣辣的疼,想必是被她指甲刮伤了。安抚好她后,摸下床去上了点药,回来准备继续睡。

可这时候顾时欢已经睡不着,适才的梦做得太真实,她心有余悸,怕闭上眼又想起来。见他想吹灯,便开口说道:

“别熄灯,就让它点着吧。”

“怎么了?这会儿还早呢,睡不着了?”

“嗯。”她背着身侧卧,也看不清脸上神情。

怀孕的妇人夜里睡不踏实,这事祝长君也清楚,他想起明日还得早起上朝,便躺上去从后头搂着人继续阖眼。

可渐渐的,似乎听见她轻轻的抽噎,便又将人转过来。

“为何哭了?是不是孩子闹得你难受了?”

他声音轻轻柔柔,在夜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与梦里冷清的那人截然相反。可不知为何,顾时欢就是忍不住想起日.后他纳妾,就变成了梦里的那样,这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