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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宽过了几天纸醉金迷的生活之后,我决定离开去南京。

南京是我早就想好去的了,小宽说,你真的决定去吗?

当然,我说,我一定要去南京。

我也去。他果断地说。小宽总是让人很感动,他的决定总是刹那间的事情。黑哥显然很伤感,他提供了很多南京的客户给我们,房地产、汽车、贸易,我们可以直接入手,因为,黑哥的客户都是做这些的。

南京的霸气和伤感在我下了火车之后扑面而来。小宽说,哥,这个城市好像阴气太重。我纠正了他一句,不,是脂粉气。

六朝古都,烟花柳巷,才子佳人,到处是前生今世的气息。我和小宽当天就夜游了秦淮,对酒当歌。看着夫子庙和乌衣巷那些游人们,看着秦淮河的艳情与旖旎,我终于明白,宝莉为什么浑身充满了妖气!

我对小宽充满了警戒,怕他真缠上我。其实我并不愿意他和我一起来南京,可他执意要来,并且提出要给我投资。他向大洋彼岸的姐姐又要了钱,这个姐姐给我们花了太多钱了,可这次是最大的一笔,小宽开口就要了二十万。

投资人,小宽说,我做投资人,你来做生意,反正我不会做生意,我只负责玩就行了。

投了二十万,贷了一些款,靠着黑哥的关系,我做了一个汽车配件公司。靠着自己的聪明,不到一年,我就把本赚了回来,然后交到小宽手上说,还给咱姐。

以后有了钱,我要把花过的姐的钱全还上。

我们买了一辆城市猎人,每天穿行在南京城的大街小巷。我开始出入于各种画廊,看看有没有我喜欢的画。我买了好多画笔和画布,结果我发现,我已经没有了灵感。

小宽仍然拉着小提琴。我们分住在南京城的两端,开车大概需要三四十分钟。他的屋里永远干净整洁,我的屋里永远是乱七八糟。

大多数时候,我去那些老城上走走,想着宝莉小时候的样子,大概也会这样子走过。每到一个地方,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宝莉是不是曾在这里路过?

我试图找到她的家,却总是无功而返。

期间,我去了一趟马修的家乡,那个风景如画的水乡小镇,我带去了三万块钱,在找到他的一瞬间,我呆了。

他真瘦啊,两条裤腿好像空的一样。他结婚了,娶了个腿有点残疾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长得不好看,可是非常爱他。我一直很谦卑地和马修说着话,自始至终,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还是那样恨我。

马修的妻子已经有了六七个月的身孕,我放在桌子上三万块钱,然后轻轻地摆着手,我怕马修听到,然后悄悄走了。

如果是我,也会这样的恨。

女人送我出来。在小巷里,女人说,以后,不要来了,他说不愿意再见你。

我呆了呆,站在风中,看着他的女人渐渐走远。女人递给我一个包,包里,是那三万块钱。

小宽陪我喝酒,我叫着马修和段砚的名字,这些故人,好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小宽也有他的痛苦,他孤单而绝望,天天看黑泽明的电影,那样的绝望和伤感,他还喜欢王家卫,喜欢《春光乍泄》,每次我去,他都在看那个片子,他说,他很像荣宝。

这让我更感觉恐惧,我张罗着给他往回带女人,妖艳的、纯情的、成熟的、大方的、羞涩的……女人们应该是喜欢他的,他有钱,人又长得好,况且家庭背景这么好,女人们当然是喜欢的,可他说,哥你这是干什么啊,考验我是不是有性功能?没劲。

后来我看书上有一段话说爱情这个东西,有的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来得晚,命里那个人来了,之前所有的一切就全是曲,而这个女人,才是戏开演后的主角。

颜卿出现在小宽命里好像就是这样吧。

那是我第一次从小宽嘴里听到他说女人,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回来,不停地和我说着一个人。起初我没注意,后来惊讶地把体育频道的足球关掉听他说。他说,真让我见了动心的女人了,真是个妖精啊。

悬了多年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我明白,他遇到了自己的克星。

颜卿好像是演了一半电影才出场的女主角,她的姗姗来迟让剧情突然出现了极大的变化。

小宽好像变了一个人,一天到晚地说颜卿,看爱情小说,买东西送给颜卿,整天问我到哪里请她吃饭请她玩更让她喜欢。我说颜卿怎么这么大能耐让你喜欢上啊?我要见见这个颜卿。

小宽安排了我们三个吃饭。

是在金陵饭店吃的,花了一万多,我想这小子太舍得下本了。颜卿进来时,我觉得眼前一亮,绝顶美丽的一个女子,眼角间全是风情,一看就是经历过很多男人了,虽然她装着单纯。

在我看来,除了有一张美丽的脸外,这个颜卿是很普通,很俗气的那种女人——戴着满手的装饰品,耳朵上打了很多的洞,抽烟,喝酒,唱着小曲。我郁闷到极点,千挑万选,这就是小宽找回来的女人?

我很失望。

我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谁欠了谁的这是一定的。

小宽就欠了颜卿的,当他和我说要开夫妻店时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他是很尴尬地和我说的,我并不怪他,这不是他的主意,一定是那个颜卿的主意,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他,我就知道小宽完了。

搭了近二十多年的伙散了架,我把店里的生意全部交了出来,本来就是小宽投的资,现在,应该还给他了。可我知道,这是那个女人的主意,与小宽无关,我不明白小宽为什么会迷上她,这让我感觉惊讶不已。临走告诉小宽,小心你身边这个女人,她会吃了你连骨头都不吐。

小宽笑着说,不会不会,她是我等了又等的那个女人。

那时小宽把颜卿看成圣母和仙女,他并不知道颜卿是从东北来的小姐,结过两次婚,临来北京之前,做了处女膜修复手术,当然,后来他知道了,可一切已经晚了。

人家就是冲着他的钱和他的人下手的。

他们很快结了婚,然后不幸的事情接踵而来。先是小宽的姐姐在美国做生意赔惨了,再是他父母从军队上退了下来,好像兵败如山倒一样,他没有经营理念,财政大权又让颜卿抢了过去,当三年之后他们离婚时,他变得一无所有,而且还让颜卿给他戴了绿帽子,那时他才知道颜卿比他大三岁。我见到他时,他正在一家夜总会拉小提琴,他说,除了拉小提琴,他什么也不会。甚至,他连花钱都不会。

我真想抽他,他真是让颜卿吃了他没吐骨头。可他并不说颜卿的不好,他说,颜卿是个精明的女人,钓了一只大金龟,只能说人家聪明,别的,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