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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香皂,非常适合你。”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诗史这样说。

“香皂?”

“对。是从英国进的货,我最初就希望可以给男人用。我们店里大多是女顾客,但她们可以买去送给男人当礼物呀,所以我决定进一批。应该很适合你。”

几天后,香皂寄到了。椭圆形的乳白色小香皂有一股梨子的味道。

芙拉尼的门大而厚重。店内越往深处走越狭长,右侧是吧台。透进去的时候,诗史已经坐在那里喝伏特加了。她喜欢喝一点烈性酒。

“晚上好!”

诗史把凳子转过来,身体微微前倾。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粗针毛衣,搭配灰色短裤。

“这雨下个没完,真让人有点烦啊。”说完,她把凳子转回原位。透在她旁边坐下,要了杯啤酒。

“还好吗?”

两个星期没见过诗史了。透面向前方,“嗯”了一声,用全身去感受左侧的她,触手可及的她。

香皂送到后,有一段时间,诗史一直没有联系过他。

“阳子在吗?”

她给母亲打电话的那天,如果母亲在,或许就不会和她有这样的关系了。

“说点什么吧。”

诗史说。她那骨感的手腕上,戴着一块奢华的劳力士手表。

“说什么?”

“什么都行。比如学校的事情,正在读的书,还有你现在在想什么。”

透喝了口啤酒,说道:“学校啊,应该能毕业。”

“还有,校园后面有个地方,开满了地榆。”

“喜欢地榆吗?”

“嗯,还好。可是前几天去看了看,已经枯萎了。”

“你们学校大吗?”

透回答“不大”,又补充说:“还是比高中大的。”

“是嘛。”

诗史说着,视线转向琳琅满目的酒柜。

“最近没怎么看书。”

透继续老实地说下去。

“现在正在想的事是……”

想和你上床。

“在想什么?”

诗史转过头来,脸上的妆容很自然。

“什么都没想。”

诗史无声地嫣然一笑。

“我以前念的那所小学,校舍后面开着绣球花。”

“小学?够遥远的啊!”

诗史低下头,用指尖轻轻触着玻璃杯中的冰。

“可是大学校园里有什么植物,却想不起来了。一点都想不起来。奇怪吧?”

“是因为没有一个人单独走过吧?”

透的声音里听得出一丝忌妒,他也不清楚是为什么。但诗史似乎没有察觉,毫无芥蒂地承认了。

“是啊,可能是这样。”

两人又要了第二杯酒,默默地啜饮。

那个时候的电话,真的是打给母亲的吗?透想。

“哦,真遗憾,我刚巧来这附近,想一起喝一杯呢。”

那时,得知透的母亲不在,她有些落寞地说。

“如果叫你出来陪我,会被阳子责怪吧?”

“我想不会。”透说。

诗史于是把店名和地址告诉他,好像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问:

“可是,你能喝酒吗?”

透怀念起往日还在用敬语和诗史说话的时光。

那次见面的时候,透还没有和女人交往的经历,诗史却已经结婚了。她没有孩子,但拥有自己的店,还有自由。

其实本来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没想到,这件事却让耕二来了兴致。

“不错嘛,你的交往对象居然是个成年人。”

耕二这样说道:

“只是玩玩倒也罢了,被甩了可别寻死觅活哟。”

又接着说:

“人家不过是贪恋你年轻的肉体罢了。”

当时社会上刚好流行女高中生援助交际。透所在的高中女生少,而且多数比较正派。可是走到街上,就能看见很多女高中生都穿着超短裙,粗壮的腿上套着只会显得更肥硕的长筒袜。

“真是难以置信!”

耕二肩上背着卡其色背包,一边穿过自动检票口一边说:

“竟然有老头子被她们玩得团团转。”

他说话素来不着调,此时又叹了口气,大言不惭地说:

“我也想找个比我大的女人啊!”

当然,透和诗史之间并没有金钱交易。被拿来与援助交际相提并论,透很不服气。只是这种论调和事实相距太远,他懒得争辩。

诗史和自己之间发生的事,恐怕没有人可以理解。

“吉田的妈妈怎么样?”

当时耕二这样问,那会儿真应该阻止他。

“还不错吧,挺漂亮的。”

自己这么说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耕二竟能和同学的母亲交往。现在想来,透实在低估了耕二那异于常人的行动力。

两年前。

自己的人生,就是从那时开始像果冻一样凝固了。缓慢地、悄然地,变成没有味道的果冻,早已无心顾及耕二的事。

“我该走了。”诗史喝完伏特加,说,“能见到你真好。”

付完账,她又微笑着说:

“下次时间宽裕些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诗史跳下吧台凳,看了看手表,喃喃自语:

“雨还在下吗?”

“不知道。”

现在七点半。她肯定是和丈夫约好八点在某家餐厅见面。透得出结论。

“我再打电话给你。”

诗史说完,快步走出门口。

还以为可以和她共进晚餐呢。

没有兴致喝剩下的啤酒了,透茫然地环顾四周,看见墙上的黑板写着牛排三明治的字样,才意识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了这种连食欲都忘了的状态?

店内开始热闹起来。插在大花瓶里的花,仿佛在嘲笑形单影只的小岛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