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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朋友——和透是上高二时熟悉起来的。耕二和谁都合得来,内心却看不起他们。透和他不一样,虽然好像不会瞧不起任何人,却是个很难相处的家伙。午休时常常一个人在那里看书。是看书哟!刚开始,耕二还以为这是吸引女孩子的伎俩。当然,女孩子通常对书没什么兴趣,这一点耕二自己也知道。

透和母亲两个人生活。第一次去他们住的公寓玩,耕二就被房间里简洁的陈设震住了。怎么说呢?那里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耕二当时还和父母住在一起,父母并不是没有钱,但家里总是乱糟糟的,到处都是父亲的高尔夫球具、母亲的法国刺绣坐垫,仅仅是充斥着无聊的东西的空间而已。

透虽然难相处,但从来没有排斥过耕二。只有约他一起去考摩托车驾照时,被他拒绝过一次,此后两个人的关系依然很好。放学后找他一起去泡妞,他也常常露脸。

耕二和透有几个相似之处,比如谨慎,比如不随波逐流。至少耕二这样觉得。

而且,两个人都喜欢比自己大的女人。耕二想起喜美子的笑声。大龄女人更天真。

但是,有一个根本性的差异——我是有计划的。耕二想着这些,上了电梯。

最开始的女人是厚子。

他觉得对不起厚子,也对不起吉田。

“我爸爸好可怜。”

吉田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满是责备,但眼中浮现的却不是怪罪,而是痛楚。是无尽的痛楚和哀伤。

再也不对有孩子的女人下手了。

耕二在那一刻作了这样的决定。

到了三楼,电梯门开了。迟到了五分钟。店内还没到嘈杂时分,透正喝着啤酒。

耕二晚了五分钟,动静很大地拉过椅子在对面坐下,说:

“看起来精神不错嘛。”

透把菜单递给他。

“啊,肚子饿了。中午只吃了三明治。”

他接过服务员拿来的湿毛巾,一边擦手一边点了啤酒、鸡翅、豆腐和烤牛肉。

透比耕二高四厘米,但在透眼里,每次和这位好友见面都觉得他又魁梧了许多。有些人在不在似乎都一样,耕二却不是,只要出现就会给人强烈的存在感。

“这就是存在感的问题吧。”

透发现自己看待耕二,像对待弟弟一般。

“你说什么?”

耕二喝着刚送来的啤酒,飞快地用筷子夹小菜。

“你的……块头。”

“块头?”

“往那里一站,就会惹人注目。”

“什么意思?”

“没什么,没什么意思。”

透是无条件地喜欢耕二。这种喜欢很单纯,和耕二的优点及缺点无关。

比如他那块银色的卡地亚手表,说是用当绘画模特赚的钱买的。透觉得换作自己一定不会买。没什么品位,可能还价值不菲。

上高中时耕二用的发胶也是这样。透觉得实在难闻。

“人与人之间,大概是靠气场相互吸引的。”

诗史曾经这样说过。

“比起对方的性格或容貌,更先感受到的是气场,是那个人周围的气场。我相信有这种动物性的东西存在。”

诗史就有这种动物性,透想。他能感受到诗史身上的力量和生机,这常常让他困惑。

耕二开始说“桥本”的事。这个名字最近经常听到,据说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那家伙真是个异类,去了我那儿就只关心电视。说给他介绍女朋友,他也一点兴趣都没有。”

耕二似乎对那个桥本很有好感。

“十九岁了还对女人不感兴趣,算是很异常吧?”

两人把点的菜差不多都吃光了。

“像你这样对女人兴趣浓厚,也属异常之列吧。”

他们犹豫着要不要再点碗乌冬面。

“哼哼。”耕二冷笑着,“十七岁就沉醉于爱欲的家伙,可没有资格说我。”

或许确实像耕二说的那样。透沉默不语。

“真想见见你的诗史小姐。”

“诗史”这个名字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感觉好像和自己全然无关。和他认识的那个诗史似乎也没有一点关系。

“找时间吧。”

透简短地说完,叫来服务员,准备加碗乌冬面。

“我也来一份。”耕二说。

然后,两个人默默吃着乌冬面。

外面寒风凛冽。街头四处闪烁着霓虹灯,但仍然可以看见星星。透和耕二没有换一家继续喝的习惯。和旁人在一起,自然会接着再喝,但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却从不续摊。

“年底前再见面吧。”耕二说。

“好啊。”

透说的“好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耕二却不太满意,大声说道:

“好冷漠啊。一个月总得见一次吧。”

透苦笑着说:

“可你不是挺忙的嘛,要打工什么的。”

从上高中起,耕二就一直忙忙碌碌的。

“是忙啊。”耕二充满自信地说,“可是我会挤出时间。我会给重要的事情挤出时间。”

耕二爽快的说话方式让透觉得很幸福。

“反正我很闲,”走进人群中,透说,“什么时候都行。明天就行。”

街上人头攒动,下班回家的人和高中生不断涌来,仿佛无休无止。透喜欢涩谷的街区,他觉得涩谷更让人放松。诗史则喜欢青山。

“太极端了吧。明天不行,抽不出时间。”

“我就知道。”

夜风带着微微的甜意,温柔地沁入肺腑。

到家已经九点半了,母亲还没回来。透喝了杯水,冲了个澡。

要不要给诗史打个电话呢。现在可以随时和她通话了。她是用手机,不会由别人接听,如果不方便,她会直接关机。

不方便的时候,她是在谈生意,在睡觉,还是和她丈夫在一起?

诗史和她丈夫每晚都要小酌一杯。

“两个人都要工作,很少能抽出时间在一起。”

诗史是这样解释的。

“吃饭基本上是各吃各的。我不喜欢做饭。”

透想起曾去过几次的诗史的公寓。那儿的客厅里摆着小小的观音像。

“很美吧?”

在诗史精心布置的灯光下,观音像伸展着四条华丽的手臂,透出宁静的深褐色光芒。她说,间接光源投射出的光线更静谧。

他们会在那个房间喝酒吗?会喝诗史喜欢的伏特加,顺便聊聊一天中发生的事吗?会放音乐吗?诗史喜欢比利·乔。

透决定还是上床睡觉。电话可以明天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