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2/4页)

“一般都想考国立的吧。”

那天,耕二穿着制服衬衫,里面是件黑T恤。他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

“为什么?”

透不擅长对人说教,也不擅长关心别人。

“你的综合评价够了呀,况且你又是和母亲生活的单亲家庭。应该认真地想想。”

“你家不是单亲家庭,你不是也想考国立大学吗?”

透也知道这样的反驳很奇怪。

“我不想让父母花那些无谓的钱。”

耕二说完啪地合上《少年Jump》杂志,走到店外。那是晴朗而炎热的一天。

耕二有时就是这样一本正经。虽然是有钱人的儿子,但总是很传统地为家里人着想。

但说实在的,透觉得总干涉别人是那个家伙的坏毛病。

房间里很安静。透洗了碗,回到自己屋里继续看书。今天有两节课必须去上,但感觉雨会下一整天。母亲当然还没有起床。

红色菲亚特熊猫里的纸巾盒旁,放着一个白色小玩偶。那是耕二刚才在游戏厅得来的。玩偶内装有电池,按一下尾巴下面的按钮,它就会震动起来。

喜美子心情不错,驱车行驶在雨中,沿着护城河边的路前行,一边说着她婆婆的事。

“我和她感情很好。当然有时也会觉得讨厌。昨天一起去逛街,她给我买了一件D&G的衬衫。太漂亮了。”

衬衫好像是绢质,上面印着艳丽的蝴蝶和花卉。喜美子说打算当夏天的外衣穿。

“你刚才说是下午几点的课?”

“两点二十。”耕二回答。

他说了谎。上了三年级,课就很少了。

“那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马上就十二点了。她是把到学校的时间也算进去,计算出来的结果。

“午饭就在路边找家店吧。”耕二建议道,“那样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喜美子两手放在方向盘上。那双手大而瘦削,戴着好几个金戒指,给人一种凌乱的感觉。然后,她把脸凑近耕二。耕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心里却感到愕然:这双手真是既危险又难看。

完事后,耕二拒绝让喜美子把自己送到大学门口,径自坐了地铁。他三点钟约了由利。

如此这般,耕二六点到达联谊的地方,因为疲劳和饥肠辘辘而异常亢奋。在那家店打工时认识的山本,还有透和桥本已经到了,大家挤坐在一起喝啤酒。由利的三个朋友迟到了半个小时。在她们到来之前,由利显得有点担心。

透的情绪这时已经变得糟糕,后悔答应来这儿了。

有张河童脸的山本却充满了期待,有些躁动不安。他穿着肥肥大大的尼龙短裤,不比打工时穿的运动服干净多少。上身穿了一件白色领子的橄榄球衫。

至于桥本,无论在哪儿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

由利只见过桥本,因此很期待今天可以见到透。耕二点了两瓶啤酒,让店家先上菜。

女孩们终于到了。三人全都姿色平平。由利此前只说了反正都是可爱的女孩。耕二觉得联谊会热闹与否全在于女孩子姿色如何,并不取决于能否和她们结识或她们有怎样的个性。如果女孩可爱,男人自然会兴致高昂。这是最重要的。

由利和耕二分别介绍了各自的三位朋友。众人不断干杯,笑笑闹闹之间,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就结果而言,耕二觉得联谊是失败的。气氛完全不够热烈,没有一个女孩有留下电话号码的意思。走出店门,雨还在不停地下,作为召集人的耕二又累又烦,放弃了再去第二家继续喝的想法。

“再去喝一点?”

他在透耳边低声询问,但众人正慢慢向车站走去,只能有始无终地散了。

“这样对由利好吗?”

其他人纷纷走向检票口,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透问道。

“没什么不好的。”

白天他和由利已经一起待了很久。

“倒是我挺差劲的,今天的联谊完全没热闹起来。”

“行了。”透苦笑着说,“我很久没参加过这样的联谊了,再说还见到了由利和‘有趣的家伙桥本’。”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由利很可爱啊。

由利的确挺不错的,不只是最近,耕二以前也这样觉得。她聪明、率真。和她在一起,感觉所有的事物都透着单纯。

“去哪家店?”

透问道,耕二答了句“随便”。于是两人向纷杂的人群走去,向霓虹灯遍布的中心街区走去。

假如是自己,绝对不会让诗史先回去。

透边走边想。绝对不会。

如果让耕二知道这种想法,他一定会眉头紧皱吧。但是对透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和诗史在一起更重要。

在整场联谊会中,透只想着和诗史见面。有个小鼻子的诗史,手臂像客厅里的观音像那样柔婉的诗史,会对透低声说“你不相信也无所谓,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的诗史。

真想马上见到诗史。

透痛苦地思念着诗史,撑着雨伞走在耕二身后。除了诗史,任何东西都无法给他带来幸福。

9

耕二不讨厌做饭。他一边做着猪肉炒青菜,一边问懒懒地躺着看电视的桥本:

“你这家伙有没有好好吃饭啊?”

“有啊。”

桥本盯着电视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看向耕二。

“你说话的口气怎么像我妈一样?”

耕二把盘子和筷子放到桌上,准备出门。

“你一直待在这儿吗?”

桥本说了声“是啊”,耕二把钥匙留给他,拉上窗帘,还打开了房间的灯。日暮时分开灯的那一瞬间,他一直很不喜欢。

“那我走了。”

打开房门踏出屋外,一股住宅区特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以前从厚子家匆忙归来的时候,也常常闻到这种味道。

要由我甩了她,就这么定了。

耕二果然这样做了,他觉得这样对厚子比较好。

可是此刻,他为什么会感到一股凄怆的寂寞?

上次联谊会之后,他和透又单独去喝酒。透似乎情绪不高。他原本就不是那种话多的人,那天比平时话还少。

耕二觉得高中时的朋友,包括那种不太亲密的家伙在内,都和上大学后认识的朋友有很大的不同。现在瞒着对方就行的事,高中时好像很难隐藏着不露马脚,每天仿佛是硬着头皮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耕二觉得这是因为那时还没成熟,但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和他们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近感。

“那个人很温和。”由利后来这样形容透,“感觉应该是那种在高中时代参加合唱队的人。”

她猜错了。透没有参加过任何校内团体。放学后,如果耕二没有约他,他就直接回家。特别是最后一年,好像常常要赶去和诗史约会。他们去看展览,听音乐会,或者去酒吧,透都是直接穿着校服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