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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邻座坐下,看上去完全没有被雨淋到。她穿着白T恤、灰长裤,那种干爽得仿佛刚刚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样子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她可能在家门口就打了车,到店门前才下车。

“怎么样?都好吗?”

诗史用明朗的声音说,说完点了一杯伏特加,转过高脚凳看着透。她手上戴着一枚很大的钻戒。

透没有回答,因为他没法对诗史说谎。

看着和以往相比没什么变化的诗史,他忽然涌起一股恨意。

回去之后给你打电话。

在轻井泽的时候,诗史不是这样说过吗?

“生气了?”诗史问道。她好像并不想让透回答,没等他开口,又说道,“别生气嘛。我们不是很开心吗?”

说起来确实很开心。真的幸福到无法想象。但透不明白幸福与不幸为何会紧紧相连。

“可是——”

他终于能开口了。接下来脱口而出的话让他也感到震惊,但他知道这句话是自己真实的感受。

“可是,我被抛弃了。”

诗史睁大双眼,微微张着嘴,一副惊诧到无语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她终于非常严肃地说:

“谁都没有办法抛弃谁。我们都是独立的个体。两个不同的人之间,后来又来了另一个人,然后那儿就有了三个人。仅此而已。”

透不太明白这一席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就是被抛弃了。接连好几天的莫名的孤独,现在终于找到了源头。他出人意料地冷静。

“以后大概也会被抛弃很多次。”

诗史把拿出来准备抽的烟放在吧台上,紧紧盯着透。

“想吵架吗?”

透在微笑。钢琴声依旧流淌。周围依旧喧闹。

“可是……”

透也紧紧盯着诗史,静静地在心里说:

可是,我想见你。

两人凝视着彼此。诗史一瞬间现出茫然的样子,很快又露出受伤的神情。

“别这样。”她小声说着,把拿起的烟放下,又重复道,“别这样。”

“别让我难受。”

透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他并不想责备诗史,然而——

“对不起。”他道了歉。

沉默持续着。他喝了一口已经温乎乎的啤酒。

“真是没救了。”

诗史用戴着钻戒的手撩了一下头发,终于点上烟。

“我做梦一直梦到你哦。”

对透来说,这句话真是出乎意料。

“工作的时候也会不经意地想起你。”

“在轻井泽那儿也是,”诗史继续说道,“分明是同一个地方,但你忽然不见了,好像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我又在那儿待了几天,就那样一个人,在你走后,一个人……”

虽然不太合情理,但透为丢下诗史离开感到后悔。没有带她走,他真的觉得很愧疚。

“我好想你。”诗史说道。

他们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带着深深的悲伤。

第二天一早,耕二被母亲打来的电话吵醒。雨停了,天空中飘荡着积雨云。

“还在睡觉啊?”

很久都没有喝酒了,昨晚喝了那么多,回到公寓已经半夜两点,躺下就睡了。

“正要起床呢。”他声音沙哑。

“真是的,声音真难听。”

母亲好像还想说什么,却沉默了,仿佛在调整心情。

“有事吗?怎么了?”

耕二不耐烦地问道。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嘛。

“啊,是这么回事。”母亲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小隆有没有跟你联系?”

“隆志?”

耕二想起最后一次和哥哥见面,是在婚礼上。

“没有啊。出什么事了吗?”

母亲迟疑了一下,说:“是这样的。他被赶出来了。”

“被老婆赶出来了?为什么?”

哥哥结婚还不到两个月。

“小隆他不肯说。”

耕二挠了挠头。

“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没必要那么担心吧。夫妻吵架不是常有的事吗?”

“话是这样说,但早纪总不该把他赶出来呀。”

耕二望着天花板,觉得无聊透顶。

“我想隆志不会和我联系的。如果和我联系了,会告诉你。”

现在也只能这样安慰母亲了。

“但这种事,还是别管了吧。”

挂断电话,耕二忽然发现旁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是吉田!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吓得哑口无言。

幸好两人都穿着衣服——这是耕二僵滞的大脑回过神来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