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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二说,好啊。然后和由利进了检票口。

怎么搞的,什么事情都那么不走运。不光被心情不好的由利拒绝去旅馆,连向好友发去求救信号(在耕二看来已经足够紧急的信号)也被断然拒绝。他不想对女人倾诉,也不想对桥本倾诉,只想和透说说话。喜美子在脑海中徘徊不去,但因为旧情难忘就给她打电话,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种事。

旧情难忘。这个词吓了耕二一跳。他害怕自己因为旧情难忘就与喜美子联系。如果身边有由利或透,或者只要有个人在,让他无法联络喜美子就好。

最后还是决定去打工。在更衣室,耕二一边抽着烟一边想喜美子。那天,喜美子哭着打电话来,他很后悔没有听她说完。自己不是因为最终和她分手才变成现在这样,就是单纯地心痛。当时就算让由利在家里等着,也应该去外面见见她。

喜美子孤零零一个人。

她虽然有老公,但耕二的确感受到了她的孤独。他后悔自己一直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即使在和耕二见面的分分秒秒中,喜美子依然是孤独的。

敲门声不断响起,打开门,一个打工的同事探进头来。

“耕二,有客人。”

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用更衣室的电话打给喜美子。自己和喜美子那样相互吸引,是因为两个人都有各自的孤独。即使一个有由利,一个有老公,也难以填补那份孤独。想到这些,耕二真心盼望马上见到喜美子,就算被她责骂也无所谓。他想念喜美子的体温,想念她的皮肤,还有那份感情的温度。

走到前台一看,吉田站在收银台旁。看到耕二,她也没有露出笑容,而是带着一种在耕二看来颇为阴冷的执着的表情。小和尚一般的头发刚刚剪过,短得几乎像刚收割过的麦地。

“什么呀,那头发?”

耕二脱口而出。吉田本来就非常消瘦,剪这样的发型,不禁更让人怜惜。

“还不是因为耕二你呀。”

吉田说着,连账单都没拿,便一屁股在吧台前坐下。

“我以为你会跟我联系。”

她赌气般嘟嘟囔囔,说着说着已经眼含泪水,低头时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腿上。事情来得过于突然,耕二一时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好。

“你别这样,好像是我把你弄哭了似的。”

吉田仍然低着头流泪,却理直气壮地说道:

“本来就是那样嘛。我一直在等。因为我们约好了,我不能再小孩子气,所以没再来这里找你,也没去你的公寓,我一直在等你。”

吉田重重地吸了一下鼻涕,抬起头。她双眼湿润,鼻子红红的。耕二有些犹豫了。

“跟我做一次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耕二你不是做过很多很多次了嘛。”

耕二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被她说成这样,心里充满了无奈。

“这么说没道理吧?”

为了唤回她的理性,耕二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些。

“我们为什么必须要做一次,或者非得做些什么不可?你为什么要那么想?没有道理吧?”

吉田歪着头问道:

“如果有道理,你就愿意和我睡吗?”

“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

本来想先哄哄她,所以语气尽量温柔,可她却有如此离谱的想法。

“算了。最好忘了我们那个约定吧。我离家出走了。”

耕二无话可说。吉田的鼻子仍然红红的,眼泪却已经消失,她咧嘴笑了。

凌晨一点,吉田来到耕二的房间,一边喝着所剩不多的“由利专用”的红茶,一边说:

“取消那个约定吧,就把我当成你的普通室友好了。如果你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会踢你哦。”

说完,她从之前寄存在新宿站收费保管箱的大旅行袋里拿出睡衣换上,又取出闹钟上好时间。

“代替那个约定的条件是让我住一晚。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吉田毫不羞涩地说道。

“你给我惹的麻烦够多了。我才不信呢。”

耕二说这话时,已经有了喃喃自语的味道。

“只有今天一天!”

耕二说完,吉田脸上瞬间露出为难的表情。

“我知道了。”她随后又问,“能借用一下电话吗?”

“可以啊,但是太晚了吧。”

耕二先听了听电话中透的留言:今天没能陪你,抱歉,明天或者后天都可以,最近找时间喝一杯吧。再打电话给我。听完,他觉得现在再回电话不太合适。

没想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自己竟然答应和令人恐惧的吉田住上一晚,然后让她放自己一马。或许这也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机会。同学会那晚她已经在这儿住过一次,这样的情况下,住一次住两次应该没有太大的区别。

“喂喂。”

吉田的声音很低沉,却充满了挑战的意味,耕二不禁回头看了她一眼。吉田脸色铁青地听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说话。难以想象她会把头发剪成那样,完全像小男生。

“不,我不回去。”吉田说,“我现在在耕二的公寓,所以不用担心。”

耕二感觉自己指尖的血液在奔涌。知道她是打电话给厚子,他顿时觉得眼前的吉田就像魔鬼。

所以不用担心。

吉田说这句话的语气,很显然是在愚弄对方。

耕二非常惊恐,他知道厚子肯定大惊失色。她很可能穿着睡衣,正紧握着听筒。她会叫醒丈夫吗?会把女儿口中说出的名字告诉丈夫吗?

耕二的头都大了,他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的最坏的情况。

“就这样了,晚安。”

吉田说完挂断电话,然后盯着耕二。

“干吗?”耕二问。

吉田说:“至少要告诉家里在哪儿过夜,省得他们担心,所以打个电话。”又说,“我不能原谅我妈妈。”

说完,她上了床,盖上被子,在床上又继续说道:

“我要特别说明一下,耕二,我并不恨你。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妈妈不一样,她有我爸爸,还有我……”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然后坐起身来,紧盯着耕二。

“还有,我妈妈直到现在还喜欢你。你相信吗?”

耕二没有回答,沉默地站在那里,看着顶着一头稻草根般的短发、极度消瘦的吉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