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万磊回到府中,先回了自己的正经差事,而后又提了今日遇着傅瑶被纠缠之事。然后他就见着,方才还一副漫不经心模样的将军变了脸色,显然是十分不悦。

他很少能从谢迟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一见便知道,那位高公子八成是凶多吉少了。

“你说,他自称是高明宴的侄子?”谢迟轻轻地敲了敲桌案,“我倒是没听过。”

谢迟当初提拔高明宴为郡守,是看中他的才学本事,倒是没想到也不过半年的功夫,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养出个“地头蛇”来了。

而且还惹到了傅瑶那里。

万磊原本是带了些戏谑的意思,想看看自家将军吃醋发火是怎么个样子,及至听了他这话,却不由得收起了原本松垮的态度,正色道:“那纨绔是这么说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人撒这样容易被拆穿的谎才对。”

想了想,他又说道:“末将与高郡守也打过不少交道,倒并没发觉又什么问题,他有能耐,为人也正派……兴许是也对此事并不知情?”

“凉城在他的治下,若是知情,那就是纵容生事;若是不知情,那就是玩忽职守。”谢迟着人去传高郡守,又向万磊问道,“你觉着他会选哪个?”

这问题真是……让人没法选,万磊替高郡守捏了把汗。

谢迟来凉城,本就是暂住府衙,如今要找人也容易得很,不多时,高郡守便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高郡守原本还当是有什么军情要务,结果才行了礼,便听谢迟问起自己侄儿的事情,不由得懵了下,及至弄明白之后立即请罪。

他对谢迟的行事作风很是了解,知道欺瞒绝没好下场,压根没想过推脱。

“下官的确知道侄儿风流成性,爱拈花惹草,也曾数次申斥,奈何家中老夫人溺爱回护……”高郡守提起这事来也是一脸无奈,窘迫得很,“这事的确是下官治家不严,任凭太傅责罚。”

高郡守认错认得很是顺遂,谢迟盯着看了会儿,将北境这边能用的人翻来覆去想了一遭,发现的确没有能顶替高明宴的,便只罚了他几个月的俸禄。

“既然你碍于长辈不好多管,那你那侄儿我就替你管了,”谢迟似笑非笑道,“可好?”

高明宴听着这话音,眼皮不由得跳了下,但还是立时应了下来:“多谢太傅。”

见高郡守并没有求情的意思,谢迟才算是暂时将这事给揭了过去,让他退下。

及至人离开后,谢迟又向万磊道:“这事就交给你去查查吧。若高成益只是品行不端拈花惹草,就打几十板子小惩大诫;若是有过强迫旁人,又或是闹出性命的,那就来回我,连着高明宴一道处置了。”

万磊立时应了下来,想了想,又同谢迟道:“对了,我还同那姑娘说,这事不必谢我,要谢的话不如谢您。”

谢迟有些好笑地瞥了万磊一眼。

他很少会去关心别人的事情,也就不大理解,自己这些个下属们对此事的热情都是从何而来?

兴许是边关太过无趣的缘故,众人不忙着打仗的时候总要找点事情,偶尔谁收着个姑娘家的香囊,都能被周遭的人调侃个遍。

相较而言,在他的事情上已经算是有所收敛的了。

“其实说起来,这位姑娘倒真是挺好的。”万磊见谢迟并没不耐烦,索性多留了会儿,同他道,“虽是京城来的,可看起来却是真没信过那些流言蜚语,提起将军你来也是赞不绝口。”

“这是自然。”谢迟语气虽是毫不意外,但脸上却不自觉地多了些笑意。

提起这事时,谢迟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大一样了,不再是那个少年老成的太傅、将军,看什么都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万磊与他相识数年,一眼就看了出其中的差别来,由衷地觉着高兴。

“你的确该在凉城多留些时日,一鼓作气将人给拿下,然后再回前线去。”万磊煞有介事地筹划道,“若不然,就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回来,人姑娘到时候还在不在北境也两说了。”

提起这事来,谢迟却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自然是清楚这个道理的,所以才会以休沐为借口计划留上半月,只是他与傅瑶之间显然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彻底和好的,操之过急又怕会适得其反……

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万磊不知道傅瑶的真正身份,对此倒是乐观得很:“庆生说得没错,您的家世、相貌、能耐摆在这儿,那姑娘对您又并无误解,想必也是不用费什么功夫,手到擒来的。”

谢迟却是被他这话说得头疼,抬了抬手赶人:“别在这里杵着了,办事去。”

万磊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惹得他又不耐烦起来,只能一头雾水地去调查高成益的事情。

没了那纨绔打扰,傅瑶这边总算是清静下来。

可这日等了许久,一直到天色暗下来,仍旧不见虞寄柳回来。傅瑶频频张望,已经开始坐不住,想要出去寻人的时候,总算是见着了熟悉的身影。

“今日怎么回来得这般晚?”傅瑶迎了上去,及至看清虞寄柳那似喜似悲的神情后,不由得一愣,“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不算是坏事。”虞寄柳先让她安了心,坐定之后倒了杯茶,同傅瑶讲起白日里的事情。

傅瑶知道虞寄柳的家人在当年北狄入侵之时都已经过世,未曾多问,直到眼下听她提起,方才知道原来她那小弟竟然还有活着的可能。

“我当年也曾试着寻找过,可最终杳无音信,久而久之也就放弃了。毕竟那样的情形,想要活下来太难了些……”虞寄柳揉了揉眼,继续道,“可今日我遇着个故人,他却说,前几年偶然见着过我那小弟。”

刚得知这消息的时候,虞寄柳自然是又惊又喜,可再追问下去,却只知道小弟是入了军营。

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就算那时尚在人间,如今也说不准了。

“我虽不敢抱太大的期待,但无论怎么说,终归算是件好事,多少有了一线希望。”虞寄柳心虚大起大落,话音里透着些疲倦,“只是单凭着这条消息,想要找人也是大海捞针。”

对上她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后,傅瑶福至心灵地明白过来:“你是想要我去找谢迟帮忙?”

这事寻常人是难办得很,可对于掌管北境的谢迟来说,却并不算难。

在回来的路上,虞寄柳心中便生出这么个主意来,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思来想去,这样应当是最简便的法子。”

说完,她又迟疑道:“不过若你觉着为难,也不必勉强。”

虽说那日在茶肆,谢迟是同傅瑶说了,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去寻他。可虞寄柳也能看出来,若非走投无路,傅瑶应当是不会求到谢迟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