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风雨息(第3/6页)

她几乎等得绝望,原来林霜不是出事,没有迷路,只是佯装不知情。

这举措实在太傻了一些,迟早会东窗事发,她怎能做得如此明显?龚夫人想起当时林霜缄默的模样,安抚地拍了拍宋瑜的后背:“你放心,母亲明日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宋瑜并不想要什么公道,她只想知道林霜心中如何想的。

梦中是光怪陆离的景象,险象迭生,她仿佛被困在一处幽暗密室之中,四周碰壁,寻不到出路。脚下蓄满积水,不断上涨,不多时便将她整个淹没,宋瑜不住地挣扎,奈何毫无效用。

耳旁忽地响起一声沉稳坚定的声音:“三妹。”

那是霍川的声音,她等待大半夜,终于将他盼来。宋瑜在梦中委屈得哭出声来,她呢喃抱怨:“你为何才来……”

话音将落,她从梦中惊醒,眼前果然是霍川的面容。

宋瑜想也不想地攀上他脖颈,深深地埋在他胸膛小声地责备:“你为何不来救我?”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霍川顺势收紧手臂:“再没有下一次,三妹乖,不许哭了。”

原来宋瑜方才被梦魇住,口中喃喃不休地说着梦话,模样很是痛苦。霍川一直陪在她身旁,自然能感受到她的绝望,听到她不安地低唤救命,他立刻出声将她叫醒。

宋瑜额头上有一个不小的包,她稍微离开一些,不敢碰那里:“我的头撞到了……还有……”

经过一夜,她的脚腕肿得比馒头还高,泛着吓人的青紫,与周围白腻皮肤对比明显。睡着了她不觉得,此刻依然觉得脚腕疼得厉害。她起身碰了碰那处,可怜巴巴地朝霍川道:“我的脚扭伤了,好疼。”

其实,她昨晚已经跟龚夫人说过,可惜山上没有懂医术的郎中,没人帮得上忙。唯有让她先忍耐一夜,今日下山后再诊治。然而拖得时间长说不准不好医治,甚至会留下病根,造成日后行走不便,霍川察觉她脚腕受伤后,连夜让人下山请专治跌打骨伤的郎中,这会儿郎中理应到了。

果不其然,少顷明朗领着一位刚过而立的郎中前来,据说是这一带出了名能妙手回春的郎中。治疗脚伤难免要褪去鞋袜,霍川皱眉,让他在手底下垫一块布再诊治。

这要求不过分,郎中很好说话,按他所言照做,三两下便将宋瑜扭伤的脚腕正回原位。

宋瑜疼得牙关紧咬,低低地呜咽两声,像是小动物的叫声。

霍川就坐在她身旁,将她带到怀中安抚,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已经好了,三妹不必怕。”

因耽误了时候,为了避免日后留下后遗症,郎中嘱咐宋瑜最好这几天都不要下床走动,另外还留下一小瓶外敷的药物,收取诊金后便退下。

澹衫蹲在脚边为她上药,动作轻柔,尽量避免弄疼了她。

宋瑜睫羽上沾着泪珠,她抬手拭去,湿漉漉的眸子觑向霍川。偏偏脑门上还有一个硕大的圆包鼓起,显得颇为滑稽。

霍川碰上她的脑门,动作极轻:“疼吗?”

宋瑜点头不迭,生怕他不知道,连忙补充了一句:“好疼好疼。”

山涧清风徐徐,带来沁人心脾的清凉,室内很是舒适,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得嘎吱作响,宋瑜偏头便能看见山顶的绮丽风光。清晨白露凝在树梢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折射出莹润的日光,一派生机勃勃。

院中央有一棵年代久远的梧桐树,枝干粗壮,几乎有四人合抱粗。繁茂枝叶在地上投下一片蓊郁,树下静悄悄走过一个小和尚,往窗户内打量一眼,旋即匆匆走过。树影婆娑,飒飒声不绝于耳,逐渐融化了这满园清寂。

那声绵软娇糯的哭诉言犹在耳,宋瑜不是故意撒娇的,她只是想让霍川知道自己受了苦,这才将撒娇的话脱口而出,其实一个晚上过去,她早已不如刚开始那般疼痛,只是脚踝处的肿胀仍未消退。

丫鬟正欲上前为她涂药,却被霍川拦住了:“我来。”

他话音刚落,丫鬟就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见他镇定自若,不像是在说笑。丫鬟犹豫地将药膏递到霍川手中,不住地叮嘱:“公子若是不方便,尽管放心交给婢子……”

霍川不回应,她讪讪地退出内室,临了担心地回头。宋瑜兴致盎然地盯着他动作,熠熠生辉的眸子璀璨如星,满含希冀。对面的霍川打开白瓷瓶,往手心倒了一些药膏,试探着碰向宋瑜的额头。

起初他没找准方向,于是宋瑜握着他手腕放在自己额头:“你轻一些,别弄疼我了。”

两人肌肤相贴,霍川这才察觉到宋瑜的额头上果真鼓起好大一个包,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为她搽药的动作越发轻缓:“为何会孤身一人前往后山?”

药膏涂在脑门上清清凉凉的,像是被风吹过一般,宋瑜惬意地眯起眸子。没等她高兴多时,便因霍川无波无澜的一句话哑口无言,她抹平嘴角弧度,低头一副乖乖认错模样:“林霜说那里有一只兔子受伤了,我为救它时不慎掉入洞中……”

说罢她恍然记起还有一只兔子!她猛然抬头,狠狠地撞上霍川手掌,疼得深吸一口冷气:“我的兔子呢?灰色的胖乎乎的兔子呢?”

霍川面不改色地收回手道:“不清楚。”他一边说一边给她按揉脑门伤口,语气和动作判若两人。

宋瑜哪里肯依,她千方百计救回来的,怎能说不见就不见。说着她不顾一切地下床寻找兔子,全然忘记郎中叮嘱过的话:“它一定在谢昌那里,我去要回来……”

她脸色一变,默默地捂着嘴巴退到一旁,掩耳盗铃:“我什么也没说。”

本以为霍川知道她跟谢昌扯上关系必定恼火,岂料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放回瓶子:“他救了你?”

宋瑜下意识摇头,很快诚恳地颔首:“我也不知他是怎么找到我的,当时我睡着了……醒来便看见他。”她自然省去了被谢昌强行抱回来一事,她是万万不敢让霍川知道的,他那样的怪脾气,若是知道了,一定不会轻易罢休。

宋瑜很快想起林霜,如今回想起来,只觉得她的话实在是漏洞百出:“林霜说要寻人来救我,可惜我等了许久都没来。当时你们让人寻找我的时候,听说她也在场?”

若真如此,那她的心思委实叵测。

林霜中意谢昌,宋瑜现在已经嫁给霍川,根本对她构不成威胁,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宋瑜歪着脑袋拼命地想,黝黑瞳仁一转,定定地盯着面无表情的霍川。

彼时场面混乱,他又是个瞎子,哪有心思去注意旁人情况,一颗心都挂在她身上。是以霍川言简意赅地回答:“我没在意。”

不知为何,他沉默寡言的模样,让宋瑜越看越欢喜。暂且将林霜的事情搁置一旁,她倾身,手掌撑着弥勒榻凑到他跟前,脸颊轻轻地蹭了蹭他的侧脸,光滑细腻的皮肤相贴,陡然生出一种别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