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给的,我要不起(第4/6页)

“一个人能适应各种环境并不是坏事。”尚修文闲闲地说。

待贺静宜提出让安达为亿鑫年后即将在本地展开的投资项目做建筑钢筋供应时,他一口回绝了:“静宜,你如果不是头次为亿鑫主持项目,就应该清楚,这样规模的投资,没必要与代理商谈供应合同,直接让厂家参与招标就可以了。”

“你认为我可能跟你舅舅去合作吗?”她冷笑一声。

“你没理由恨他,他跟你当年并没有利害冲突,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贺静宜哼了一声,并不再谈吴昌智:“你是因为这个提议来自于我才拒绝的吧。”

“错。”他平静地回答,“对我来讲,生意就是生意,只有合理与否,不存在个人好恶成分。”

“你变了,修文。”贺静宜大睁着一双美目凝视着他,“从我们再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跟我使用外交辞令。我只能推测,你一直恨着我。”

“我没恨过你,静宜,更不用说一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他哑然失笑,“看到你现在事业成功,我为你高兴。”

“可是看到你这个偏安一隅、暮气沉沉的样子,我不可能开心得起来。你为什么就不能抓住这个机会重新做一番事业,为你舅舅卖命能有多大发展?上次在J市,我就已经对你讲了,你就算帮他,也没法扭转旭昇的局面。”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状态很满意,不打算做什么改变。至于旭昇,我能理解你为亿鑫工作所站的立场。”

贺静宜冷笑一下:“修文,如果你不这样强调你满意现在的生活,我或许倒会真的认为,你确实已经淡忘了过去。”

尚修文只得苦笑:“你一向喜欢凭直觉进行推理,也许能得出不寻常的结论,但可靠性就差了点儿。”他看看手表,“不早了,我得回去工作,走吧。”

贺静宜开车将他送到楼下,恰好碰见甘璐和冯以安出来。

尚修文在一瞬间几乎有些莫名的紧张,然而接触到甘璐沉着镇定的神态,他完全放下心来。

可是,似乎正是那次见面,却令贺静宜有了更进一步试探的念头。她竟然说服信和出来指证安达,试图让他回过头去答应与她合作,他恼怒之余,还是断然拒绝了,同时加快与远望的合作,打算彻底从旭昇脱身,断掉贺静宜的想法。

只是等他意识到贺静宜所图谋的既不止于迫他就范,也不只是J市一个冶炼厂那么简单时,事态已经发展得脱离了他的控制。

冯以安将车驶出市区,上了高速,继续说:“现在回过头一看,我猜指认安达供应的钢筋不合规格应该也是她操纵信和干的,至于这次一举提供资料,曝光吴畏干的这件勾当,更不用说也是她的手笔。单只为亿鑫图谋一个冶炼厂,并不至于一定要把安达牵扯进去啊。我只能断定,她要么是恨着你,想要报复;要么就是还爱着你。”

尚修文默然,他不认为受过情伤后消沉了好长时间的冯以安能分析出自己面临的困境,可是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的确被冯以安言中了。这并不需要复杂的推理头脑,更不用说甘璐十分聪明,一直长于分析推断了。

冯以安显然对他的沉默有自己的理解:“修文,璐璐一向理智讲道理,生你的气也不会生太长时间的。”

“她如果肯生我的气,我倒会稍微放心一点儿。”尚修文喟然长叹,似乎要将一口浊气尽数吐出,然而眼前浮现的却是甘璐那张过分平静的面孔和盛满哀伤的眼睛。

“她这么大反应,证明她是很在乎你的。你要是碰上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淡然对待的女孩子,就知道那才真叫要命了。”

尚修文当然知道冯以安是有所指的,但他此刻没心情和别人谈论此事,只苦笑一下,仰靠到椅背上,合上双眼,再不说话了。

甘璐在冯以安这套房子里住了下来。很快她就发现,这里除了没有吴丽君,基本上和她从前的生活没什么两样了。

不知道尚修文那天临走前往返了几趟,第二天甘璐从卧室出来以后,发现房间已经被收拾过,他差不多买齐了所有的居家用品,从牙刷、牙膏、拖鞋、毛巾、各式床上用品,一直到冰箱里放得满满的水果、她以前喜欢吃的零食。

等到下午三点钟,钟点工胡姐拿了钥匙开门进来,拎了满手的菜,她连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了。

胡姐乐滋滋地说:“小甘,恭喜你啊。”

“恭喜什么?”话一出口,她就醒悟到了,尴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只得暗自承认自己这几天确实变迟钝了好多。

“小尚跟我说了,你怀孕了,从这里上班更方便一些,以后就住在这边。他说你吃习惯了我做的菜,让我到这里来照顾你,工资也给我加了。小尚真是细心啊,跟我说你这几天胃口精神很不好,让我尽量做又有营养又清淡的菜,还特意列了单子给我。”

甘璐强打精神问:“那妈妈那边的饭谁做?”

“吴厅长也叫我过来啊,她说她另外再请一个钟点工,现在以照顾你为主。”胡姐麻利地归置着手里的东西,“我今天提前出来,到周围看了看,有个蛮大的菜市场,买菜很方便,你想吃什么只管跟我说。”

“谢谢胡姐。”

“这谢什么。小甘,你婆婆人很好。不过年轻人自己住到底自由一些。想当年我怀我家老大的时候……”

胡姐一边忙碌着,一边说得热闹絮叨,给这个空阔冷清的房子平添了几分生气。甘璐似听非听,只觉得在尚修文的安排之下,她的离家出走已经越来越接近于一场无聊的闹剧了,简直有点儿哭笑不得,可是她也懒得再说什么。

她连日心神俱疲,既没胃口,更没精神注意身体。昨天她一直昏睡,尚修文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知道。睡到实在饿得胃发痛了,她才下楼去随便买了点东西吃,不过只吃一半,便又有了恶心感,好容易才强忍着没在人家店里发作,匆匆丢下碗筷回了家。晚上睡觉,她也是随便抖开床单铺上,打开一床羽绒被一盖,根本没精神料理家务。

现在看胡姐过来,先是择菜炖汤,然后收拾屋子,她既没有那份硬气,也没有那份矫情,并不打算一定要让胡姐回去,留自己一个人自生自灭。

甘璐到了周一准时去上班,新学期正式开始。再怎么不适,也不能不工作。可是有一份工作要忙,身体上的不适倒变得可以忍受了,她仍然觉得累,却反而没有头天在房间里睡着一动不动,却疲乏到绝望的感觉了。

到了下班时间,她走出学校,尚修文迎了上来,一手接过她拎的包,一手扶住她,她只木然地随他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