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何时入梦(第2/3页)

她好多天才定下神来。

关于项新阳女朋友的情况一点点传入她耳中:谢楠,大一的新生,学会计专业,会弹钢琴,长相秀丽。

与谢楠同班的徐燕早就认识唐凌林,她的母亲在唐家的建筑公司做财务部副经理,她在唐凌林面前谈起谢楠,语气比较刻薄:来自本省某个小城市的女孩子,透着土气,钢琴水平很平常,有心机,会发嗲……

唐凌林并不喜欢徐燕身上省城土著的可笑优越感,而且认为说到心机,这圆脸大眼睛,时常表现得一派天真的女孩子才是着实不少。她一向对于这种没营养的八卦没兴趣,意识到自己居然在认真听对方八卦,她有点汗颜。

她头次发觉,她对项新阳的关注已经脱离了自控。

再次在学校里与项新阳和那女孩子迎面遇上时,她表现得比平常更加冷漠,满含不屑地扫了两人一眼,点个头算是打招呼便径直走了。

只一眼,也足够让她看清楚了那女孩子,谈不上很漂亮,可是青春娇嫩迫人而来,项新阳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如水,而她坦然享受那份温柔,没任何不安。

唐凌林痛苦地意识到,那一眼的印象长久盘桓于她心底,带来一种类似于酸涩的情绪。她从未体验过这种滋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是在妒忌。从小到大,只有别人妒忌她,妒忌她富裕的家境、轻而易举取得的好成绩、强大的理智、逻辑严谨的谈吐……她向来不反省自己的自负,因为她有足够自负的资本,然而,在持续无法解脱的心神不宁后,她只能承认,对于项新阳,她有不一样的感情。

她开始用不一样的目光打量项新阳。

当然,项新阳是有优点的。他的笑容阳光,眼神纯净,带着没有心事负担的人才有的神采飞扬;他为人慷慨,一个同学家里出了事,他马上倾囊相助,而且充分照顾到对方的自尊,并不张扬;他与所有的人都相处融洽,没有心机;他的快乐带着感染力……

换一个角度看他之后,唐凌林的心事有增无减。

然而,长久的矜持和傲慢累积下来,哪怕他没有女朋友,她也不会主动去表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与谢楠公然出双入对。

也许,他们不会持续多久的,校园恋情向来脆弱,项新阳又和自己一样,马上要毕业了。这个念头一经浮上心头,便被她狠狠按了下去,她严厉地对自己说:你竟然把自己排在了一个替补的位置吗?实在太可悲了。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去想,在根本忽略无视她的项新阳眼里,也许替补都轮不到她。

到了那年夏天,唐凌林与项新阳毕业了。两人分别进了各自家里的公司工作,不同的是,唐凌林直接坐上了公司副总的位置,而且手握实权,公司没几个人能不服她的能力;项新阳则在他大哥手下担任一个闲职,日子继续过得逍遥自在。

建筑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唐凌林与项新阳做着不同的工作,很少有机会再碰面了,她碰上他大哥项新海的次数反而比较多一些。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会议的间隙,她闲闲与项新海聊天,谈起了项新阳:“很长时间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他能忙什么?忙着恋爱。”谈起弟弟,项新海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宠爱。

“男人始终不能把恋爱当工作呀。”她含笑调侃。

项新海也笑:“话是这么说,不过他还年轻,先由得他随心所欲几年好了,我们家里,他始终是有权任性的。”

那个与她同龄的男孩子可以在父兄的纵容下享受生活,而她却给自己确定了目标,无暇旁顾,诚然这是她的选择,她也享受忙碌与权力带来的满足,可是此时她不能不有点苍凉感。

然而项新阳并没有如他大哥预言的那样任性享受,他与谢楠恋爱时间持续之长,出乎她的意料。

偶尔碰到徐燕,她会向她提供消息。提到谢楠,徐燕最惯常的表情是撇。

“两个人有够招摇的,项新阳时常开车到学校来接送她。”

“情人节他送她满满一后备厢的红色郁金香,她满宿舍楼地分花,那个炫耀的劲头,唯恐别人不知道。”

“听说他放假去了她家,小城市的父母碰上这样的金龟,哪有不竭力抓住的道理。”

这些消息让唐凌林渐渐心灰意冷了。

这么说来,一段青涩的校园恋爱居然也会修成正果,项新阳将离她的生活越来越远。

她一向自信,性格中并不乏主动、争取与坚持,在生意场上,她已经赢得了比她父亲更难以对付的名声,可是对待感情,她没有任何经验,同时本能地知道,要去争取一个根本对自己完全无意且有意中人的男孩子的注意,大概是一件会自取其辱的事情。

偏偏回到家里以后,父母开始操心她的终身大事,闲聊着可能的人选,居然又提到了项新阳:“其实项家老三也不错,和我家林林年岁相当,虽然没林林能干,可两个人性格正好互补,两个人要是能开始交往就好了。”

她顿时沉下脸来:“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

“林林,新阳这孩子本性很纯良,你如果能和他结婚,我就心满意足了,以后生意可以放心交给你们两个。”

“第一,我根本对他没感觉;第二,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想再听你们在我面前提他了。”

她的坚决吓到了父母,他们果然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唐凌林只暗自庆幸不曾把心意暴露到别人面前,徒增笑柄。她想,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不能免俗地对某个男孩子动了心,倒是可以证明自己不算怪异。可是这段心事合该烂在自己心底,她是永远不会与任何人分享的。

没有人能预料到命运会在哪个地方突然转弯。

当项新海让他家公司陷入困境,项家上下到处奔走求援时,她父亲唐继业与她商量:“项家缺的只是流动资金,做建筑这个行当,流动资金就是命脉,看在与老项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只能额外借一笔钱给他救急,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唐凌林对她父亲说的金额没有异议,在商言商,她本能地从公司角度开始考虑,如果项家支撑不下去,退出市场后,她应该做哪些应对,才能抓住机会,赢得更多市场份额。

她父亲突然叹息道:“其实项家要想脱离这个困境,还是有别的机会的。”

唐凌林不以为然:“银行眼下肯定不会放贷给他家,他家现有工程没法继续启动,想去参与别的工程招投标,一来未必拿得出项目保证金,二来也肯定保证不了工程顺利进行,可以说除非发生奇迹,否则最乐观的结果也是三五年后看能不能缓过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