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傅钥犹自欢喜,今天的渭水之行,她收获颇丰,和湖阳公主建立了友谊。湖阳公主说了,过几天她出了宫就到侯府来找她玩。

长安城里,能够与公主走得近的,除了靖国公府的几个女子,因与公主是表亲,而有所来往外,还没有人有她这样的殊荣呢。

时间尚早,傅钰把傅钥送到了侯府门口,让她自己进去,他要带姚姝去甜水井胡同那边去看看。傅钰虽然对傅钥不是很亲近,但是一个负责的哥哥,看着她进了门才离开。

傅钰没有再骑马,而是和姚姝一起坐了马车。他打发小厮去买五福记的糕点,对姚姝道,“那糕点很好吃,等回了府,你就有糕点吃了。二mèi mèi的脾气不是很好,她只是年幼不懂事,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傅钰说完这话,又有些不忍心,姚姝的年纪比傅钥的,大不了几天,他便道,“也不必委屈自己忍让她,不理她就行了,她要过分了,就告诉祖母,或是告诉我,哥哥帮你训她!”

姚姝不能不感动,她觉得上天对自己真是好,给了她重新活过的一生,还有哥哥,父亲,一个幸福的家。

“哥哥不必担心,我会和府里的兄弟姐妹们相处好的。”姚姝举着手里的木头娃娃,问傅钰,“哥哥知不知道,吴王雕的这个小女孩是谁啊?”

她毕竟不真正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当然也知道,吴王雕刻的这小女孩,一定是有来历的。

傅钰靠在车壁之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mèi mèi,觉得她真正是冰雪聪明,以后长大了,怎么得了?“吴王的母亲是前朝的公主,封淑妃,这木头娃娃是吴王的同胞mèi mèi,六年前,宫里出了点事,他mèi mèi死了。淑妃忧伤过度,没过多久也跟着死了。”

傅钰并不觉得跟七岁的mèi mèi说这些有什么不好。侯府不比其他,因为爹爹的关系,和皇家来往密切,很多禁忌需要避讳的东西,都需要告诉mèi mèi。

“听说淑妃的死也有隐情。”傅钰见mèi mèi一双好奇的眼睛望着他,猫儿一般,他忍不住抬手抚摸mèi mèi的头发,“听说,皇上说,吴王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得到储君位置,哪怕是太子不在了也不可能。因为吴王的身体里有前朝皇室的血液。”

可吴王就算是当了皇帝,他难道还会恢复前朝的国号不成?

难怪淑妃会死呢,听了这话,任何一个当母亲的都活不下去吧?姚姝胡乱地想。

难怪吴王活得这么自在,有了皇帝这句话,怕是任何人都不会把吴王看在眼里了吧?谁都有和太子一争高下的资格,惟独吴王没有了。

“皇上怎么能这么嫌弃?”姚姝很是不解,既然嫌弃人家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纳淑妃为妃呢?姚姝瘪瘪嘴,很不喜欢这个皇帝,特别是他还是太子的父亲。

傅钰缓缓摇头,“这话,以后不要当着任何人的面说,爹爹说,让我以后带你去看看皇太妃,她是傅家的姑奶奶,你进了宫,知道这些事就够了。但凡行差踏错,都会惹来杀身之祸。就算咱们侯府不怕,万一爹爹和我赶得不及时,出了事,就划不来了。”

“嗯!”姚姝乖巧地歪进自己哥哥的怀里,她今天出来玩,其实很辛苦,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精神一放松,瞌睡就来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前世,赵衍喂她□□,又梦到赵衍举着一把刀,神色不明地站在她的床边,对她说,“对不起,我只能杀了你,我不能把你交出去,交给人任何人都不行!”

姚姝吓得全身都是汗,梦中尖叫了出来。

小小少年,怀里抱着更小的mèi mèi,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傅钰被姚姝的尖叫声惊醒了。见mèi mèi梦魇,拼命地摇mèi mèi,“遥遥,别怕,我们到了,要下车了!”

姚姝醒过来,她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抬眼便是傅钰。他们相处并不久,却因为血缘而彼此信任。姚姝双手搂过傅钰的脖子,心神渐渐安宁下来,“哥哥,我做了个噩梦!”

“遥遥别怕,有哥哥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姚氏已经好了许多,傅尧俞暂时不在。她听说兄妹俩来了,忙要从榻上起身,被嬷嬷拦住了,“夫人别起来,侯爷交待了要养着,您这么起来,仔细头晕。”

但要是是无论如何都要起来一下的,她不能在未来的继子面前失礼了。再说了,傅钰对自己女儿很好,姚氏心里不会不感激。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姚氏对傅尧俞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

甚至,这么多年,她过得这么艰难,除了在最初的时候毁了与表兄的姻缘,她心里多少怨过,又觉得那个男子若不是因为药物所致必定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来。有了孩子,她还偷偷地感激过,如今傅尧俞找了她八年,哪怕她是块石头,都要动心了。

她想好好地和傅尧俞一起生活,给他一个稳定的后院,就要先和他的长子处好关系。姚氏还是挣扎着起来,头上围了帕子,在明间里等姚姝他们。

傅钰没有想到自己这个继母,竟然会从床上起来,她被砸得有多狠,那天是听到沈医官说过了的。他心里也明白,姚氏做这些的用意,在姚氏面前行礼的时候,尽管姚氏没有过门,他还是恭敬地喊了“母亲”。

和姚姝软软糯糯地喊“娘”的声调不同,带了一点疏离,纯粹是礼貌,姚氏听了却很开心,觉得这就是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区别。姚姝进来,本来准备就往姚氏怀里滚的,见哥哥恭敬行礼,她也就跟着站在傅钰身边福身,末了才朝姚氏怀里冲去。

“娘,你好点了吗?你怎么不在床上,哥哥又不会怪你,哥哥对我很好!”姚姝双手搂着姚氏的脖子,香软的身子嵌在姚氏的怀里,把她一颗心都软化了。

姚氏没有错过傅钰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带着淡淡的落寞的神情,很是懂事地在下首的位置坐了。姚氏就推开姚姝,“多学学你哥哥,多大了还这么撒娇,好好儿坐着。”

姚姝不情愿,却还是乖巧地走到傅钰的身边,与他隔了一方小几坐着。傅钰的手搭在小几上,姚姝不耐烦听自己母亲和哥哥试探着的说话,就用她小小的白白软软的手指头戳傅钰的手指。

男孩子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就跟从前江洲姚宅后院种的青竹在春天里抽出了细长的竹节差不多,在风雨中慢慢地抽长,早晚能够长成一根茁壮的长竹。

“府里老夫人身子可还好?”姚氏的脸略有些苍白,细细地打量傅钰,身上穿的长袍似乎有些旧了,袖口也有些短了,起了毛边。没有母亲照顾的孩子,哪怕身边丫鬟婆子成群,也总有照料不周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