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随风是赵峥身边的护卫, 外出的时候,姚姝见过他几次。

此时,随风从暗地里走了出来, 朝赵峥淌着血的手看了一眼,他走到赵峥跟前, 很是不解, “殿下,确定是找医官吗?”

以前,手快断了,让找医官, 都要扛过去的,如今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还真的让茶杯碎片把手扎得有多深?

赵峥眼皮子一抬,自有凌厉的神色,“让曹医官过来!”

曹医官?随风越发不能理解了,曹医官最好小题大做,宫里的娘娘们最是喜欢。打个喷嚏都能说成是伤风,还能开一大堆的药, 当大病来治,让皇帝亲临床榻看望。

但, 一些事, 随风只能够猜测,不能询问, 他应下声来, 当真去找了曹医官过来。当曹医官把赵峥的手包成一个粽子, 嘱咐他万万不能碰水不说,还用了绑带,把胳膊吊在胸前时,连随风都以为,自家王爷不是伤了手,而是断了骨头。

姚姝回到了含冰殿,离晚膳还有一点时间,她侧躺在南窗下发呆。直到付嬷嬷过来喊,见姚姝的眼睛有些发肿,还在问,“乡君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去找世子爷的吗?怎么,被世子爷欺负了,还是被咱们殿下欺负了?”

不过是小儿女之间的一些事,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付嬷嬷什么事没有见过?笑着问。

姚姝摸了摸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想了想,又低下头,撅起嘴,“是表哥,他欺负我了!”

她说完,像是不经意地朝苏姑姑看过去。苏姑姑本是在用了心听,触到姚姝的目光,心头一跳,装作没听见地去忙手里的活。

她在收拾姚姝今日才写好的大字,一张一张叠放整齐,姚姝说过了,不定什么时候王爷就要看,到时候少了一张,又要被罚了。

吃饭的时候,伺候程幼佳的人几次进来,欲言又止。皇太妃看到了,就有些不耐烦,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有什么话就说,这是哪里来的规矩?”

程幼佳被吓得够呛,她忙站起来,要在皇太妃跟前跪下。那宫女自己已经跪下了,战战兢兢地道,“婢子该死,婢子不敢说!婢子是听紫兰殿里一个姐姐说,说吴王殿下的手伤了,说是,说是……”这宫女朝姚姝飞快地瞥了一眼,“听说是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盏摔了,才把手弄伤了的,宣了医官,这时候已经包扎上了!”

不等皇太妃发话,程幼佳就问姚姝,“乡君,你刚才不是才从紫兰殿回来的么?你知不知道吴王殿下的手是怎么伤了的?伤得怎么样了?”

姚姝已经放下了碗筷,她挑起眉,朝程幼佳看去。她当然是知道赵峥的手是怎么伤了的,也知道程幼佳的意思,她是在指责她,明明知道赵峥的手伤了,怎么就没有向姑祖母禀报?

皇太妃也有些不解,此时扭头了看姚姝,担心地问,“到底伤得怎样了?遥遥知不知道?”

姚姝抿了抿唇,摇摇头,“姑祖母,遥遥不知,表哥不让我看到,他一伤了手,就让汤圆小公公把遥遥送回来了。”

他大约是再也不想看到她了吧?姚姝心里很是难过,眼泪都快下来了。

皇太妃也不敢再问了,在宫里,很多事,姚姝看不透。皇太妃岂有看不清楚的?“他怎么那么不小心?他不让你看到就是对的,女孩子家家的,可别见了血,不是什么好事。”

好在这时候,付嬷嬷派了去紫兰殿的人回来了,在皇太妃跟前禀报,“回皇太妃的话,殿下说一点小伤,让您别惦记着,明日个兴许就能够结疤了,不是什么大事。天晚了也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明日一早过来,让您瞧了好放心!”

皇太妃也知道,赵峥是极为把自己的伤势不放在心上的,他此时不过来,也是有他的道理。便点了点头,皇太妃反而安慰姚姝,“你表哥啊,从小儿就要强,五六岁的时候,就搬到了飞香殿去住,说是养在我跟前,也不过是早晚到我这里来定省,我又能照顾得了他多少呢?小小的人儿,把自己打理得让人放心,你也别太惦记了。”

汤圆回来,赵峥站在西窗下,望着西南方向。汤圆突然觉得,他有些看不懂自己伺候了快十年的主子了,小心地走过去,在赵峥身后停下来,揣摩着说,“殿下,乡君哭得厉害呢!”

赵峥不语,他突然想到什么,忙道,“殿下,昨日晚,从街上买回来的东西,不如……扔了吧?”

那些东西,都是乡君多看了一眼,主子让他们买下来的,汤圆觉得,他再蠢也应该猜得出,应该是送往含冰殿的呢?昨日回来,太晚了,今日这个时候送过去,岂不是正好?

赵峥慢慢地转过身,盯着汤圆看。汤圆觉得自己头皮发凉,也发麻。他忍了半响,赵峥一个字不说离开了,汤圆却笑了起来,打发了两个小太监捧上东西,自己领着,高高兴地地去了含冰殿。

姚姝心里不自在,晚饭也没有吃多少。桌上,堆了一大堆的吃食,玩物儿,连蛐蛐笼子都有好几个,草编的,竹子编的,麻绳编的……,都是她昨晚逛街,看着觉得新鲜的,她是真没想到,赵峥会帮她全部都买了下来。

姚姝翻着这些东西,心中感受复杂。带看到用油纸包得好好儿的一个糖人儿,挑着小兔子灯笼的小姑娘,头上梳着双鬟,戴着珠花,和姚姝自己有几分相像。

旁边,汤圆见姚姝脸上绽出了笑容,总算是松了口气,“殿下说,乡君想吃豆腐脑,且忍耐两天,等回了京城,让人做了给乡君吃。”

姚姝心里甜,和这糖人儿一样,她开心地点头,想起赵峥的伤势,忍不住又问。汤圆道,“已经敷了药呢,殿下说让乡君别惦记。”

不惦记是不太可能的,要是惦记起来,就忘了早起那档子糟心的事了。

程幼佳进来,朝桌上看了一眼,她抿了抿唇,只嘱咐姚姝早些歇下,扒拉了桌上的几样东西,笑了笑,什么话没说,就离开了。

晚上,姚姝躺在床上发呆。原本是该玉盏值夜,姚姝却让苏姑姑换了玉盏。苏姑姑知道她心里不舒服,裹了被子来,夜间息了蜡烛,黑暗中,姚姝一双眼睛比星星都还要亮,总是不肯合眼,“姑姑,我小时候就是一个人,我没有爹爹,只有娘亲,没有兄弟姐妹,我总是很害怕,怕娘亲生病,怕我一个人,很难得有个人对我好。”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越发害怕。她只有一个娘亲,什么依仗都没有,在这样的世道里,女人家离了男人,什么事都做不了。娘亲已经是够强的人了,前世,不一样是被人谋害了?这一世,若没有爹爹,或许以前又和前世一样。

“如今,有哥哥,有了表哥,我就觉得,觉得自己有了依仗,再也不怕什么了。”姚姝说完,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表哥会不会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