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芳魂归(4)

皇后笑道:“好好!说是丑事,可是本宫看着只不过是男欢女爱罢了。来人,将秦御医请下去!”

说着,几个宫人将秦智请了下去。皇后见她这边一团糟,又劝慰了几句,等欧阳箬情绪渐稳了才离了云香宫。欧阳箬与鸣莺哭了一会,才进了内殿。

到了内殿,宛蕙屏退了伺候的宫人,将帘子一撩。欧阳箬这才正了颜色,对鸣莺道:“鸣莺,委屈你了!”

鸣莺也收了哭相,跪在欧阳箬面前,清秀的面上含了决绝:“娘娘,奴婢不委屈,能为娘娘出力,别说名节了就是要奴婢的命,奴婢都可以。”

欧阳箬这才真正含了泪哭道:“我的好丫头。这回真是让你顶了这么个不光彩的名声出宫了。你放心好了,我定会求了皇上为你正个名声,好好出嫁。也不枉咱主仆一场。”

宛蕙也抹泪道:“鸣莺也不委屈了,娘娘早就给你准备了一套丰厚的嫁妆,再说嫁的又是秦御医这样的人才,以后定能出人头地的。”说着她也忍禁不住,泪流成行。

鸣莺膝行几步爬到欧阳箬跟前,抱了她的腿哭道:“娘娘,你将我们从华地一路护来,如今奴婢能为娘娘做点事,奴婢心甘情愿。只是从今以后奴婢不能伺候跟前,特别是小帝姬,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得到。奴婢这心里一想到,就痛得跟针扎一般……”

她说完放声大哭。

欧阳箬与宛蕙俱是大哭,三人哭作一团,忽然帘子一撩,德轩进来,见三人哭得不能自己,好不容易都劝了才道:“奴婢看见了,秦御医被皇后的人引到凤仪宫的侧殿去了。皇后随后也跟去了。娘娘,这事成了一半了。”

欧阳箬擦了眼泪,与鸣莺宛蕙三人面面相对,三人眼中又是惊又是喜。宛蕙犹豫道:“娘娘,如今可看秦御医能否成功了。万一不成的话,他也是凶险难料。”

鸣莺却立起,红肿的双眼中满是坚定与自信:“他能成的!若不能成……”她顿了顿,眼中决然一横:“他若不成,大不了我陪他一起赴阴曹地府去做鬼夫妻!”

欧阳箬一愣,眼中的泪又落了下来。

几日后,欧阳箬又求楚霍天将鸣莺嫁给秦智,如此一件闹剧一般的事件才算平息了下来。

鸣莺出嫁那日,欧阳箬陪了不少嫁妆,又当着众人的面道:“如此我们主仆一场也算是尽了,你平日照顾小帝姬有功,可是却也给云香宫蒙羞,如此便抵过了,从此你过你的阳关道,本宫过本宫的独木桥。老死不再相往来!”

鸣莺亦是哭得妆都花了,磕了几个响头穿了嫁衣,由宫人抬了出去,终于出了楚宫。

长风飞舞中,她嫁得十分寂静,撩起帘子还能望见欧阳箬在宫门静静伫立眺望。鸣莺的泪又一次落了下来,滴在粉红的嫁衣上。远远地,在宫门口,秦智一身大红新郎长袍,骑着瘦马。她的轿子到了宫外,由宫外的轿夫接过,忽然鞭炮齐鸣,在漫天飞舞的碎炮中,他的眉目温和,似在这一头已经等了她几世几生。

欧阳箬曾对她祝愿道“愿得一心人,执手共白首”。

鸣莺捏了手中的苹果,带泪的面上终于露出笑来。

因得那件丑事,欧阳箬几日便未去皇后那边请安问早,只日日待在云香宫里养胎,皇后也派了人送了不少补品,又问道气消了是否还用秦太医来为她请脉。

欧阳箬对着来人叹了一声:“请嬷嬷回去禀明皇后娘娘,臣妾已经跟鸣莺恩断意绝了,再看见秦太医只是徒增伤感,他虽对臣妾有孕子之恩,但是做出这等事情,臣妾心中也是对他有恨,请皇后娘娘随便再派个别的太医过来吧。总之,这辈子,臣妾是不想看到秦太医了。”

来人赶紧回去禀报皇后娘娘。皇后听了也是轻叹,随即命了老成持重的吴太医给她请脉,又命人传话给欧阳箬让她好好休息,身子不爽利的话,就不必日日过来请安了。

欧阳箬便遵了皇后的话,日日就周边散散,连上林苑也不太爱去了。有了空就去林氏那边走走,或者去徐氏那边看望小帝姬。她还曾去过张芳张小仪坐坐散心,她是京兆伊张秋的妹妹。几番下来,倒也觉得她有时候也是愚直得可爱。

心就悄然放下一半,她日日派德轩去打听消息,德轩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在皇后身边找到一个小内侍,这样消息的来源便十分可靠。

德轩一日过来,欧阳箬正与宛蕙比划着几匹细棉布,商量着如何裁剪成小孩子衣服,又道若是剩了又该将边角做成什么样的。

欧阳箬见德轩满面是笑,放下手中的布料,擦了把汗,由德轩扶了坐在榻上。宛蕙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摒退了众人。

德轩见四下无人,低声笑道:“娘娘高见,如今皇后正命秦太医为她开方治疗呢。想是也是不放弃这点点希望。”

欧阳箬手一抖,顿了顿,镇静地拿过桌上的早已不冰凉的冰碗,饮了一口:“别人的孩子生得再好也是别人的,总归不如自己亲生的好。皇后如今疯了似地要到处抢别人的孩子,自然是心中已经想极了。如今秦太医有这本领她自然不肯放过哪怕一点希望。要知道,她今年也才二十六说青春正盛也不为过。”

德轩点头,忽然又忧虑道:“那万一秦太医将她治得有孕了,生下来怎么办?”

欧阳箬冷笑:“秦太医说了,他曾为皇后把过脉,她是生大帝姬时候伤了自己,如今即使有孕也成活不了到临盆那一刻的。到时候她伤心欲绝,身子又大损,不养个一年半载是恢复不了的。到时候本宫也生了,她总不能把本宫的孩子再抢过去?她肯皇上也不肯的。毕竟到时候孩子也与皇上有了感情了。”

德轩点点头,又道:“那娘娘为何不一早就求了皇上这事,还要瞒着皇上呢,再说皇上对娘娘甚是情义深重,只要娘娘开口,皇上绝对会应了娘娘的要求的。”

欧阳箬一叹,立起身来,扶了他的手臂向殿后的回廊走去,水车声声,旁边种的株株蔷薇被浇得一片如墨般翠色深重。

欧阳箬看了一眼,只觉得水汽扑面,带着青草的气息而来。她笑道:“德轩以为皇上是个怎么样的人?”

德轩连忙摇头:“奴婢不敢妄议皇上。”

欧阳箬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妨的,左右无人,你且说说。”

德轩思附片刻才恭敬地道:“皇上乃真英雄,雄才伟略,胸有大沟壑。不是一般人。”

欧阳箬这才叹道:“是,他是比帝王更像帝王的男人了。”

所以她才怕,她不是怕他保护不了自己和孩子,她是怕他有了别的心思,将孩子放给皇后,那样才真的是最最糟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