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此夜良宵与君同

夜深,红药居内闯进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皆年过二十而游手好闲,家中或是有老却无小,或者干脆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简单说来就是被官府列入黑名单,勒令其今年之内必须完婚,否则便要叉去修长城的光棍们。

“查出来没有?”一个长脸汉子冷冷道。

“查不出来,估计是从外乡过来的吧。”一圆脸汉子答道,语气忿忿,“咱们沉香镇本来就粥少僧多,没想到还有不开眼的过来抢饭吃,抢就抢吧,居然还抢我们沉香镇的招牌花艳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此话一出,一群人立刻同仇敌忾。

原来这是一群地头蛇。

新法一颁,他们就开始打花艳骨的主意。那女子久负盛名,可谓美貌与智慧并重,财力与地契的化身。把她弄到手,兄弟们起码少奋斗五百年。

“大家上,女的打晕拖走,男的打死抛尸。”长脸汉子左手举着一束鲜花,右手举着一把镰刀,身先士卒的朝花艳骨房中跑去。结果刚冲到门前,便听见房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啊啊……”却在此时,闺房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

单身汉们如遭雷击,僵硬的扭动着脑袋,看向纱窗。

白色的纱窗上映着两个人的影子,一个高一个矮,一个强壮一个柔弱,宛若乔木与桃花,彼此挨得极近,似乎一个压着另一个,耳畔,是花艳骨娇吟一声:“好疼!”

那个宛若凌霄般高不可攀的花艳骨,居然会叫好疼?单身汉们眼前一黑,颤抖如风中落叶。

“……对不起。”那男人呢喃道。

“我没事,继续吧。”花艳骨颇为善解人意的说,“这次更深一点吧……”

“恩……”男人道,随之而起的是一片润泽的水声。

“哎呀,流出来了。”花艳骨懊恼道,“算了,待会擦擦就行……”

“不行啊不行啊!!”光棍们再也无法忍受,一个个泪流满面的踹门而入,然后很快就哭爹喊娘的被打了出去。

花艳骨衣衫齐整,立于窗下,哭笑不得的看着那群乌合之众,然后,脸上的表情慢慢消失。

“滚。”她淡淡的说。

一字之间,她的眉心,眼眸,发梢,都散发出一股仿佛肉眼可见的杀气,她站在原地,她发髻上的绯羽,她身上的红衣,以及她的眼神,都在熊熊燃烧,整个人就似从地狱中怒放出来的一朵红莲。但凡她那双眼睛抓住的人,会觉得一股汹涌而来的火焰灌进了自己的七孔,将自己从内到外烧成灰烬。

直到花艳骨关上门窗,转身离去,跌坐在地的人才回过神来,他们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就踉踉跄跄的逃出红药堂,仿佛慢了一点,就会被那个噩梦般的女人抓住吃掉一样。

房中,掠影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花艳骨转身之际,那抹肃杀已经完全从身上散去,她巧笑倩兮地走到他身前,继续刚刚的动作——拔鱼刺。

“嘴张大,啊——不许咬我!”花艳骨小心翼翼的将他喉咙里的那根鱼刺掐出来,顺便用帕子给他擦了擦溢出的口水,笑容十分无奈:“吃鱼就吃鱼,你怎么会连鱼骨头也一起嚼了吞下去呢……”

掠影坐起身来,伸手取了桌上的茶杯猛灌了几口水。然后左右四顾一番,才小声的说:“不能浪费食物,鱼骨头那么软,嚼嚼就能吃了……”

花艳骨忍不住拍了拍额头:“你……过去到底过着什么样的非人生活啊?”

沉默良久,掠影看着她,道:“艳骨。”

“恩?”花艳骨瞥向他。

“我帮你杀人好不好?”掠影平静的说,那语气仿佛是在说,我帮你宰只鸡好不好?

花艳骨哑然。

“赵如是骗了你,我不是家将,而是死士。”掠影乌亮的眼睛平静的凝视着花艳骨,道,“我可以帮你杀人,无论对方在哪里,也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你对我下令。”

花艳骨嘴角一抽,情不自禁的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我为人和善,处事圆滑,世人爱慕我都来不及,怎会跟我结怨……所以我完全没有想要杀的人啊。”

掠影很是失望的垂下头:“……那我还能吃饭么?”

“此话怎讲?”花艳骨觉得他似乎有点心结。

“……我在死士营的时候,每天只有一餐。”掠影低声道,“那时候只想杀人,因为只有杀人,回来才能吃饱饭。”

“……不用你杀,我也给你吃饭。”花艳骨斩钉截铁的说,“还有肉!”

掠影猛然抬头,双眼发亮的看着她:“三餐?”

“四餐都可以。”花艳骨财大气粗的一甩手。

“有肉?”掠影眼中光芒更盛。

“还有鱼。”花艳骨财大气粗的甩了甩另一只手。

掠影定定看着花艳骨,总是缺乏表情的脸上浮出一抹浅笑,温和而又纯澈,仿佛落在睡莲上的一抹浮光。

“艳骨。”他用一种很是亲近依恋的目光凝视着花艳骨,道,“……下一次,你还会帮我拔鱼刺么?”

看着他微笑的脸,还有他眼中的情愫,花艳骨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将他和师傅弄混了……

窗外月一轮。

红烛照两人。

同一时刻,顾府。

顾朝晖慵懒的躺在榻上,身旁三名绝代佳人为他捶腿的捶腿,喂酒的喂酒。

“爷。”一名采花客毕恭毕敬的为他献上画轴。

顾朝晖懒懒恩了一声,自有一名美人上前,为他一张一张舒展开画卷。

这位天下闻名的豪商有一个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各样的美人。故而他特设了采花客一职,专门为他搜罗美人图像,若是看了喜欢,便要想方设法将对方纳入府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那端丽的样貌摆在那里,又有万贯家世为背景,被他看上的女人,很少会拒绝他。甚至还有许多艳妓贫女自忖美貌,夜奔来投的。虽然这世上的富豪不只他一人,但是有钱的没他英俊,英俊的没他有钱,两者兼备的却又没有他年轻……算来算去,还是他顾朝晖最好。

只不过自打见过花艳骨的画像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纳过新人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缓缓闭上眼睛,顾朝晖索然道。

身旁,三名美人都变了颜色。

那采花客擦了擦汗,从怀中掏出一只画轴,道:“爷,那些不看也罢,但最后这幅可不能不看啊。”

“比之花艳骨如何?”顾朝晖依旧闭着眼睛,墨发散在脑后,一身西域胡服微微敞着,露出性感的胸肌来。

“虽不及,但也不远矣。”采花客连忙说。

“哦?”顾朝晖这才来了点精神,他朝身旁的绿衣美人打了个响指,那美人立刻会意的上前,取了画轴,回到顾朝晖塌前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