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宝想坐起来, 却又怕把瑶娘吵醒了。

就着侧躺的姿势, 他认真地看着娘的脸,脑子里浮想联翩。

上辈子父皇专断独行,暴戾成性, 沉迷道教长生之术。人人都说他父皇这是疯了,竟妄求长生,只有小宝知道,宫里虽是僧道横行,父皇屡屡在宫中修建寺庙道观, 实则并不是妄求长生, 因为他父皇根本没有让那些僧道去炼那服了可以长生不老的丹药。

他们做着很隐秘的事情, 似乎是祈福,又似乎是在布什么阵法。

小宝一直以为父皇是听信了那叫寒川子国师的谗言, 在为他逆天改命。为此,他曾进言多次,可父皇俱是置之不理。

时至至今, 小宝突然不这么想了,也许父皇所做之事并不是没有作用。

不然他和她娘为何都重活了?

小宝在床上翻了个身, 滚远了些。

他娘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这就是她为何宁愿去当一个奶娘, 也不愿给父皇做妾的原因?

那他们将要面对的危机是什么?是后院里的那些女人, 还是父皇的政敌?抑或是……

没有人能告诉小宝,他自打重活回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这么的无力。

不会说话,不能走路, 什么都干不了。

大厨房位于后宅靠西北处,此时门前的空地上围站了许多人。

人群正中间,有两个痴肥臃肿的婆子正被几个太监按在刑凳上打。

这晋王府与他处不同,不光有寻常的下人,也有当年晋王从京中带到封地的太监和宫女。这些个身上标志着‘宫里出来的’,格外与他人不同,寻常在府里行走绝无人敢惹。

不过人数并不多,且大多都是太监。

王府的下人们形成了这样一种认知,但凡是这些太监爷爷们出动,那就是在替殿下办事。这些个没了根的阉奴个个都狠,那是狠到让人直打冷战,谁惹到他们谁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可今儿没人招惹,倒是这些个煞星自己来了。

事情的起源到底如何很多人都不清楚,只知道大厨房里有两个碎嘴的婆子正在说昨晚上那事。

人们总是热衷于这种与男女阴私有关的禁忌话题,不光是市井乡野,甚至王府也同样如此。小丫头们还只是红着脸听,这些个养过孩子妇人说起来才是百无禁忌。

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好像亲眼见过也似,期间言语种种粗鄙,这里就不一一表述了。

有的只是旁边竖着耳朵听,有的却是忍不住就凑上去了。扎堆的人越来越多,而就在这个时候,这群如狼似虎的太监突然降临,二话没说就将几个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婆子给按在了地上。

而首当其冲被人拿来杀鸡儆猴的,就是这两个自己作死的婆子。

“胆子不小啊,私下议论主子!大抵都是不想活了吧。以为藏在犄角旮旯里嚼舌根,爷爷就听不见了?嘿!不怕你们知道,爷爷还就长了个顺风耳,这府里但凡想知道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小顺子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踱步着,刻意吊长了声音:“打,给我狠狠地打,打完了丢出府去,咱家就想知道这晋州各家各府上,知道这几个刁奴是从晋王府里扔出去的,有哪家还敢收容。”

板子声啪啪作响,挨打的人哭声震天,旁边几个等着挨板子的老婆子吓得屁滚尿流。

若只是挨顿板子,挨了也就挨了,可听这话似乎还想把人撵出府。

她们都在王府当差多年,一把岁数了,真被撵出去没哪家敢用,可真是就是死路一条的下场。不对,比死路一条还惨,死了也就死了,一下子的功夫。可被撵出去,这就意味着流离失所,晚景凄凉。

更何况还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这顿板子!

顿时纷纷跪地求饶,可小顺子你别看他脸嫩,但心狠。任你磕得头破血流,他眉毛脸皮子连动都不动。

旁边围观之人俱是胆寒,大家自然怕的不是小顺子,而是小顺子的背后的福总管,福总管背后的晋王。

晋王从来不管后宅之事,还没动过这么大的干戈,万万让人想不到的是,第一次动干戈就是上真格!

而与此同时,差不多的场景还在其他处也上演着。

这些说嘴的下人少不了有自己好奇,但也有受人指使搅三搅四的,不过谁知道呢?瞧朝晖堂这动静,似乎不管你到底是想干什么,都打算一起捏死的模样。

消息传到思懿院,王妃怔忪了一下,笑道:“本妃还打算整顿整顿下面,如今殿下出了手,倒是给本妃省事了。”

周妈妈可想得和她不大一样,她觉得王妃心里肯定不舒服。这么多正经妻妾的被窝殿下不钻,偏偏去钻个奶娘的被窝,还是小郡主身边的奶娘。

钻了就钻了,还被人抓了现行,还不让人说!瞧殿下心疼那小妖精心疼的,周妈妈都不忍目睹了。瞅这动静,这是要封了府里上上下下的嘴啊,谁敢说三道四,谁就准备迎接殿下的雷霆震怒。

关键是作为殿下正妻的王妃该怎么想?男子本就不该插手后宅之事,尤其是为了个出身低贱的奶娘,这不光是在调教,还是在打脸。

打晋王妃的脸!

周妈妈格外不忿,心里顿时将瑶娘给恨上了,觉得当初挑了她进府,就是一步错棋。

她自然没忘提醒晋王妃,可晋王妃却是笑而不语。

比起思懿院这边,留春馆和另外几处反应就激烈多了,或是冷笑或是怨中带怒,就不一一表述。

一时间,整个王府风声鹤唳,而这一切竟俱是为了一个奶娘。

恐怕说出去,任谁都不会相信。

不过瑶娘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件事,她睡了一下午,刚醒过来。

瑶娘醒了之后,发现儿子不见了,玉蝉走进来,跟她说小宝被抱去院子里玩了。

玉蝉服侍瑶娘穿衣。

瑶娘还有些不习惯要自己来,玉蝉道:“夫人,您该习惯这些。该让下人做的事,就让下人来。这不光是您会不会的问题,而是你得让她们知道你是主子。”

瑶娘当然知道玉蝉这是在教她,其实她也不是不懂,而是上辈子身边下人都是王妃给的,她立身不正,心虚气短,总是不敢使唤。而蝶儿惯是个好吃懒做的,所以她很多事情都是能自己做就自己做。

也许,她该换个态度了。

瑶娘伸直手臂让玉蝉帮她换上了衣裳,又去了妆台前梳妆。这个玉蝉可不擅长,便叫了红绸进来。

红绸是个圆脸杏眼的丫鬟,皮肤白净,手也很巧。先拿着梳子帮瑶娘将长发梳顺了,并问她想要个什么发式,瑶娘说都可,她便很快地帮瑶娘梳了一个随云髻,以一根赤金累丝嵌红宝蝶恋花的步摇固定。

步摇是玉蝉从首饰盒里拿出来的,这首饰盒好像是内务处那里送过来的,瑶娘没打开过,自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可别的不认识,这根步摇瑶娘却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