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长枪

生死转变太快,我反而发起愣来,只觉眼前之人美得虚幻,不似真实。

“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死前癔症?”我呆道:“想着谁便见了谁。”

曲徵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又呆了呆,不顾那吊睛大虫还在旁边低声怒吼,只是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细腻光洁,手感甚好。

……

“你……你不是在……”我霎时红了脸:“怎么会……非弓呢?”

曲徵不答,只是敛了笑容,淡淡瞧着那吊睛大虫。我甚少瞧见他不笑的模样,只见一双眼如同浸了万年冰雪,深暗幽冷,傲意卓然。

那大虫被这一眼瞧得没了声息,大约也觉得眼前之人并不好惹,半晌竟缓缓的退了几步,转身冲进树丛里溜掉了。

我回过神,曲徵复又温雅起来,只是勾起的唇畔有些苍白,我摸着他腰间湿热,心中不由一紧,他重伤还未愈合,原不该动用内力的。

“我见非弓送小娥姑娘回来,听闻你还在山上,虽说他很快便去接你……”曲徵缓道:“但仍有些放心不下,便来看看。”

“非弓回来了?”我慌道:“可是我等了很久,一直没……”

“大约是遇了旁的事情。”曲徵淡道,笑意敛了几分:“这世上,能阻了他的人只怕不多。”

我瞧着曲徵的脸色不好,定是腰间伤口崩裂,而非弓亦不见踪影让人担忧,不由得十分沮丧:“你不该来的……都怪我非要采这东西。”

曲徵握了我的手站起身来,伸手拂去我额间碎发,温言道:“你若为我采木血竭送了性命,那我才真的怪你。”

他望着我的一双眼,竟有几分柔情怜惜。霎时间我便觉心魂俱醉,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甚么婚约,甚么算计,不管这情意有几分真假,只盼时光凝止,永生永世都被他这样望着,便教我立刻死了都甘愿。

于是接下来的时光很是荡漾。

曲徵施展轻功上山,再加上那一掌,恢复了半数的内力又耗得光了,是以摘了木血竭后,我便半是搀扶半是依偎的靠着他,眼前是宏伟山景壮丽黄昏,鼻间是曲徵的清淡发香,心中很是平安喜乐,大约只嫌这下山的路不够长远。

然走到半山腰,我觉着曲徵身子愈发沉了,手下一摸,鲜血已渗透了外衫,不由得一阵心慌,便让他坐在石台前稍作休憩,忽然想起怀中揣着的木血竭,掏出来却又犯了难:“这……这玩意怎么用?”

曲徵只是微微抬眼,便淡淡说道:“研磨外敷。”

“你学过医?”我有些惊奇,随即又释然了,这货是曲狐狸,有甚是他不会的咩?

于是我在这周围转腾了数圈,捡了几个石头都觉得不理想,曲徵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问道:“你在作甚?”

“找石头研磨啊。”我随口答道:“别说话我很快就……”

“百万,你过来。”

大约我对他这种叫小猫般的语气甚没抵抗力,所以想也没想乖乖的便过去了。

“东西拿来。”

我继续乖乖的将木血竭放在他手上。

曲徵没有言语,随手捡了片宽大的落叶,掰了一小块木血竭放在手心,轻轻一握,细碎如沙的粉末便尽数落入那叶子中。

……

我抖索着指头道:“你……你不是没内力了么!”

曲徵弯了嘴角:“再不济,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

这点力气这点力气这点力气……

我试着捏了一把木血竭,硬得如石头一般,不由得在心底默默赞同非弓的话:便是再伤重十倍,也只有他玩死别人的份儿。

天色渐晚,我觉着不好再耽搁,便想着快点上药快点回去。只是我端了叶子站了许久,曲徵只是不动声色的瞧着我,半晌没有动作。

我咳了一声:“嗯……这个……你解开衣带……”

曲徵似是有些讶然:“嗯?”

嗯你娘亲啊,我心底一阵咆哮,嘤嘤嘤非要人家说的这么直接好讨厌!

“我端着药粉……不便……嗯,不便去帮你……”

他弯了嘴角,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襟,然一双眸光仍是落在我身上,动作神情皆优雅。我忍不住别开微红的脸,脑子里已然炸了锅:解衣带就解啊为甚要这样看着我这货真的不是在调戏我咩……

待曲徵拉开亵衣,我走过去的脚步已然发软,只敢瞧着他的伤口。虽然这身子我已在山洞里口水了很多次,只是……只是那时人是晕着的,而不是这般直勾勾的盯着我瞧,让我觉得自己肖想他的那点小心思早已无所遁形,甚悲催。

除却上药的香艳之事,这一路还算太平,到王大娘家时天上已有了月亮。非弓还没回来,我端来水盆服侍曲徵洗漱了,心下不由得担忧,便坐在他门前拄着下巴等人,虽然夜寒不易打瞌睡,然过了子时就再睁不开眼,不知不觉竟入了梦。

梦中仍是冷,我抱着膝盖,只朦胧记得自己被人抱上了床,大约那人身上温暖,便两只胳膊搂死了人家不撒手,那人掰了几下未果,只好任由我抱着。

于是次日醒来我惊悚的发现自己搂着曲徵口水蹭了人家一胸口的时候,这才恍觉昨晚大约不是梦,愕然了一会又觉得艳福不浅,便打算装睡继续搂下去,毕竟美人在怀多一刻便是一刻,然还未闭眼多久,便听有人敲响了房门。

这谁啊忒没眼力价!

我还未收回搂着曲徵的手,只听房门一响,有人风尘仆仆的冲进来,头也没抬便直接道:“阿徵,我去寻了半宿都没找到百万,这可怎生是好,我到哪再去赔你一个这般会做饭的媳妇儿——”

话音戛然而止,曲徵亦醒了,非弓直勾勾的瞧着我们在床上,三人大眼瞪小眼。

我欢喜道:“你回来啦!这可担心死我们了。”

“你们……”他眉角抽了抽:“便是这般担心我的?担心到一个床上去了?”

曲徵正欲说甚么,便见非弓面色变了变,忽然一把蹿出门去,扯开嗓子大声嚎叫:“他二人在床上!!快来看啊!!我不是断袖!!!不关我事啊!!我是身心正常的纯爷们!!!”

……

他似是用了内力,浑厚的声音源源散播开去,忽然便闷声而止。大约是有人从窗子扔了枕头出来,我忍不住窃笑,大清早的这么嚷嚷,不扰民才怪。

然很快我便笑不出来了,非弓中了枕头后,面上三八之色不减,乐颠颠的跑进屋来,先说了一声“恭喜”,而后将一坨血乎乎的东西丢在桌上,飞来一个“你们懂”的眼色:“百万,昨日说好的,我便给你弄来了,不要太感谢我噢。”

他说罢便溜出去了,还顺带捎上了门,一副“不打扰了”的情状。我瞧着那坨东西,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直到曲徵坐起身来,瞥了那桌上物事一眼,转向我道:“百万,那是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