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斗场(上)(第2/3页)

冀州地贵乃是因沈度主政以来极为优待商人之故。天下重农,唯冀州重商,不仅地位空前,且税赋也轻。

冀州城内土地专门辟出几坊拱各地豪商购买,这些豪商须得从南往北,或者从北往南贩卖够一定数量的货物,才能拿到资格购地,甚至成为冀侯的座上之宾。

商比民富,自然土地日益增贵,百姓虽有些许怨言,却也知道冀侯的苦心。冀州产量不多,要养活这许多人口,全靠商人从江南贩运,铁、盐等物也是需从各地购入,若没有冀侯重商之举,冀州一偏僻北地,怎可能发展出今日这可比洛阳之繁盛来。

且说姬央跟着李鹤到了这外郭,一路往东,这才知晓冀州的外郭甚至比内城还大,尤其是东边,已经直抵衡水畔。

李鹤领姬央去的地方乃是一瓦肆,是民间自兴的肆坊,朝聚而暮却不散。沈度主政后不禁夜,百姓为了养家糊口,早晨寅时便出摊了,至夜里丑时还有摊贩在售各种宵夜小吃,可说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热热闹闹的。

姬央这会儿进的是东肆,乃是外郭三大肆之一。里面百戏杂耍应有尽有。李鹤细察姬央的神色,见她并不感兴趣。这也难怪,当初为了让安乐公主安心待在宫里,苏后没少招百戏杂技艺人入宫。

听说有那能一个时辰从南瓜子种出南瓜的艺人,还有一根竿子高入云霄摘得蟠桃的神人。有这些珠玉在前,也就不怪姬央看不入眼了。

不过东肆之所以能跻身三大肆的原因却不是这些杂耍,乃是因“斗场”而成名。

斗场么,顾名思义就是斗人之所。今人之玩乐有斗鸡、斗狗、斗蟋蟀,可都没有斗人那么刺激有趣。

姬央指着那里三重外三重人围着的地方问李鹤,“那是哪里啊,怎么那么多人?”她就是爱热闹。

“回公子,那是斗场。”李鹤道。因今日姬央是女扮男装,又是出门在外,所以李鹤顺势叫她公子。

“斗场,做什么的?”姬央又问。

李鹤卖了个关子道:“公子看了便知晓了。”

姬央看了看那人山人海的阵仗,觉得自己很可能挤不进去。当然这等事也用不着安乐公主费心,李鹤一个眼神,身后跟着的侍卫就已经分作两列以楔形强行在人群里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周遭的人没反应过来时先是谩骂叫嚣,可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有大人物来了,也不敢再碎嘴,很自觉地就往两边让了让。

要不怎么说权势叫人痴迷呢。

然而身在顶级权力圈中的安乐公主姬央看着退开的人群却不由愣了愣,升起了一股别扭感。

这也难怪,因为这小半年来姬央压根儿就没享受过身为公主的权势,曾经的安乐公主那威势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什么东西隔久了自然就生疏了,以至于刚才李鹤以势压人,姬央都有些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感觉很好,姬央朝李鹤笑了笑,又不由想起沈度来,总觉得若是他遇到这等情况,肯定不会叫人驱赶百姓。当然也很难想象沈度来看斗场的情形,他那样的人怎么说呢,瞧着亲近,可实则高高在上,且不爱热闹。

就连高高在上的安乐公主都觉得沈度有些高不可攀的疏远。

姬央从李鹤开辟出来的通道里走到斗场边上,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也未免太简陋了。

场中用木栅栏围出一片五、六丈宽的圆形地来,那栅栏破破烂烂的姬央怀疑碰一下估计就要倒。

这会儿正是比斗的间隙,李鹤趁机给姬央解释道:“等会儿鼓声一响,比斗的人会从东西两侧的木门进来。”

“都是些什么人来这儿比斗啊?输赢又有什么彩头啊?”姬央连珠炮似地接着发问。

“想赚快钱的人就来这儿。公子看到北面那桌子上堆的元宝了吗?”李鹤问,此刻他离姬央几近,几乎耳朵都快贴上耳朵了,鼻尖偶尔传来一阵幽香,是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香气,叫他有些心猿意马。

姬央却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她正往北面那桌子上看。

呵,好家伙,虽说姬央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但光是看那堆叠成小山式样的元宝也觉得晃眼,“这得有多少银子呀?”姬央问。

李鹤估算了一下,“应该不下五百两。”

这可是极大的数目了,尤其是对外郭的百姓来说。

“赢了的人都可以拿走吗?”姬央又问。

“是。”李鹤道。

“这些银子谁出的呀?”姬央很好奇。

“是斗场主人。看这堆银子这般多,想必已经是很久没人能打败擂主了。”李鹤道。

“怎么说?”姬央急急地追问,“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呀,我都快急死了。”

李鹤原以为安乐是娴静性子,可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急切的一面,只觉她殊为可爱,反正不管小公主做什么姿态,他都觉得好。“公子莫急。这斗场的规矩是,以一锭为本金,擂主每赢一场,桌上的银子斗场主就加一锭。谁若能打赢擂主,谁就能拿走这些银子。”

“那擂主赢了又得什么?这斗场主是傻子么,这么多银子拿出来,金山银山最后也得搬空吧?”姬央道。

“斗场主可不靠这些银子赚钱。每场比斗开始,都会有赌局,买定离手,斗场主就靠坐庄赢钱。”李鹤道。

姬央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那擂主又是怎么回事?”

李鹤道:“擂主每赢一场,斗场主给两锭元宝,连赢十场之后每场给三锭,以此类推。”

姬央吸了口气道:“那现在这场的擂主,岂非已经是富家翁了?”

李鹤点点头。

“既然是比斗,难免会有死伤,他既然已经赢了那么多钱,为何不收手?”姬央这话问得理智。

可是并非所有人见钱都不眼开的,何况斗场主就没有善心的,擂主想脱身也不容易。内里情形李鹤能猜到一些,但并不能肯定,也不愿将背后的血腥说给姬央听。

正说着话,就听一通鼓声响起。擂主从东而出,一身崭新红袍,跟新郎官似的醒目。

这擂主跟姬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既不高也不壮,放入人群里瞬间就淹没了,年纪约三十来岁,站在场中朝周遭观众抱拳行了个礼,道了声“在下雷鸣”,也没啥气势。

倒是从西边进来的攻擂者,生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一看就很吓人,声洪如吼,“陈县袁敢当。”

两厢礼毕,周遭的人都开始哄吼,这是催促开赛。

姬央第一次看这种比斗,先开始心里还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雷鸣和袁敢当扭成一团。

那袁敢当虽然粗壮,却没有雷鸣灵活,他一上来就抓雷鸣,雷鸣一个扫地腿攻他下盘,又一个螳螂跃,腾空而起,腿踢袁敢当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