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杏(下)(第2/3页)

谢二娘有些才名,人称南谢西祝,乃是和祝娴月并称的才女。不过论容貌谢二娘就远逊于祝娴月了,长得是很不打眼的普通,不过穿得清清爽爽的,自有一股清华之气。

姬央略过谢二娘再看向谢七郎,她可不知道这位谢二娘乃是沈度自己相中的下一任妻室,否则小公主定会仔细看了又看的。

谢七郎生得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南人更为清瘦文弱,谢七郎似乎也如此,只是他实在是生得好,真真如玉人一般,肌肤比一般的女儿家还白,难怪要叫玉郎。其清华更甚乃姐,此外别有一股儒雅之气,像一丛挺拔的翠竹。

姬央看了暗自满意,又听谢七郎说了会话,也是言辞得体,富有诗书。

姬央这边看得满意,转头便去了惠宁公主的丽景宫。惠宁依旧病弱,正靠在榻上喝药,姬央兴冲冲地道:“惠宁姐姐,今日谢家七郎在会通苑做客,就是有玉郎之称的江南谢七郎,你听过没有?”

“听过一点儿。”惠宁放下药碗道。

“我刚才看过他了,这人生得芝兰玉树不说,而且文采斐然,很有神气,异日必然非池中之物,同姐姐再相配不过了。”姬央道。

惠宁一听安乐提起谢七郎心里就知道不妙,却没想到安乐说话丝毫也不婉转,直楞楞地就提了出来。

可在惠宁心里,谢七郎再好也不是她的良配,她心里认定了只有冀侯那样的伟男子才能实现她的夙愿,才能让她不再受制于苏后,也不再屈居什么都不懂的安乐之下。

姬央刚说完,惠宁眼里就蓄起了泪意,“我知道谢七郎,文采卓著,名闻天下,谢七郎那样好的人,怎是我可以肖想的。”

“姐姐干嘛妄自菲薄,你可是父皇的女儿呢,堂堂惠宁公主,有什么人是你配不得的?”姬央道。

惠宁白着一张脸盯着姬央的眼睛道:“谢七郎就是我配不得的。”

姬央被惠宁盯得心虚,内疚之意泛起,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做错了,所以也没敢抬起头,只轻声唤道:“惠宁姐姐。”

惠宁拍了拍姬央的手背,“谢七郎那样的男儿只有妹妹配得,皇后娘娘为你操碎了心,你莫要叫她伤心才好。”

惠宁何等聪慧,她早就已经知道苏后有意选谢七郎做安乐的新驸马,她为安乐选的总是天下最好的男儿。谁若敢抢,那就是自寻死路。此刻安乐将谢七郎推给她,不是明摆着害她么,惠宁可不会上当。

姬央抬头望着惠宁道:“惠宁姐姐,我不想嫁给谢七郎,我觉得郑皓挺好的,我会跟母后说清楚的,江南气候好,你若是嫁去江南对你养身子也会有帮助的。”

江南当然是好归宿,但对被整整压抑了二十年的惠宁却不是。

惠宁摇了摇头,“无论如何,谢七郎我都不敢肖想,安乐你别说了。我知道上次求你的事情,你心里肯定不愿……”说着话惠宁的眼泪就滚了出来,“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姐姐你别这样说。”姬央看着惠宁孱弱的样子只觉于心不忍。

惠宁捉着姬央的手道:“是我太贪心了。在这宫里,从小到大就是你照顾我,若是没有你,我……若我还去肖想谢七郎,我还是人吗?便是冀侯,也不是我配去想的人。”惠宁哽咽得几乎再说不出话来。

姬央虽然天真,却不失敏锐,惠宁再次提及沈度,显然是有心于他,所以才宁舍谢七郎。

若是放在以前,姬央自然不会同情惠宁,可她如今自觉有愧于沈度,是她弃沈度在先,因此对惠宁也生不出恶感来,反而还有一种奇异的“同情心”,她们姐妹都喜欢他,却求而不得。

姬央有些艰涩地道:“可是冀侯那人并非人可强迫之,惠宁姐姐,便是母后她……”苏后连为自己都不肯去强迫沈度,更不提惠宁了。

惠宁听见姬央话里还有转圜余地,心一横也顾不得许多了,“那日我同冀侯说过,冀侯说只要宫中同意,他就同意。”

姬央被惠宁的话刺得心里一痛,她心里嫉妒得发狂,却又自知再无资格。

惠宁见安乐脸色变了又变,也知道自己的话刺痛了她,可是惠宁也没有办法,她这是兵行险着,反正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求你帮帮我吧,安乐,求求你,我这样的人就算谢家娶了我,也没有立身之地,只有沈家表哥或可以看在表亲的份上,给我一个避风所。”惠宁说着说着就从床上爬了下去,在地上给姬央跪下了。

惠宁见姬央明显有所动摇,又赶紧道:“安乐,我也是父皇的女儿,我若是嫁给冀侯,心里还是会向着父皇,向着洛阳的。”

这是惠宁最后的砝码了,她已经猜到了安乐为何同冀侯和离,她是苏后的女儿,留在冀州自然左右为难。

但不得不说,惠宁最后的话的确打动了姬央。

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让惠宁嫁给沈度自然比其他世家的女儿嫁给沈度好。至少惠宁是父皇的女儿,她就算不顾自己和母后,也会顾念洛阳的。

整个晚上姬央想了很多很多。虽然先皇后的娘家曾家因为先皇后去世而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度愿意娶惠宁是不是为了曾家?就像云鸳进门是为了云家一样。

不过让沈度和曾家联姻,总好过他再和别的世家大族联姻更好。至少曾家已经没落得不能再没落。

姬央想一想都觉得心惊,她竟然顺着惠宁的思路开始去想对沈度不利的事情。这实在太可怕了,姬央不敢置信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成长本就伴随着剧烈的疼痛,也可能伴随着面目的逐渐可憎。

姬央不再看镜子,褪了衣裳就进了净室。她喜欢水,身在水中就好似在母亲的怀里一般,让她有一种本能的亲近。

姬央将头埋入水下,直到憋不住气了才抬起头,她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想着她就做这一次,如果这是惠宁和沈度想要的,她就成全他们,然后就像她母后说的那样,以后怎么高兴怎么过吧。

人生啊,难得糊涂。

——

勤政殿立在会通苑的中轴线上,乃是皇帝在会通苑时处理政事的地方,不过魏帝很少来,而多在临水的骥德殿内接见臣子,不过即使是这样也算是正式了,通常百官能见魏帝的机会一般是在宴席上。

今日沈度被内侍引入骥徳殿时自然有些诧异,也不知魏帝要和自己商量什么国家大事,居然在骥徳殿召见他。

内侍将沈度引到东偏殿,沈度进去时魏帝还没到,随意打量了一下陈设,正中榻上左右各置一个明黄垫子,背后有金丝绣龙凤呈祥大立枕,一看就是魏帝起居之地,同时也能明了苏后在宫中的地位,试问谁还能和皇帝平起平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