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框里木(上)(第2/3页)

姬央放下车帘,转过头道:“怎么了?”

玉髓儿轻轻地道:“公主一路怎么都不高兴?”玉髓儿原以为能回冀州,自家公主会很开心的,当初离开冀州时,她可是有好多晚上半夜都是哭醒的,皇后下旨和离时,她家公主的心情更是低沉了许多时日。

姬央轻叹一声,对世间上的事,人看得越是清楚,就越是无法开心起来。以前姬央不谙世事,还能自欺欺人,如今却是被逼着睁开了眼睛。

黄昏时,沈度下令休整,明日再接着赶路。

玉髓儿跳下马车,那车夫熟练地取了踏凳放在马车前,玉髓儿正要上去扶姬央下马,抬头却见沈度已经走到了跟前。

玉髓儿向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皮行了礼,“侯爷。”

闻言,姬央打帘子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重新掀开帘子,沈度的手已经朝着她伸了过去,她愣了愣才将手放入沈度的手心,提着裙角下了马车。

“你今日怎的这样安分?”沈度道。根据沈度和姬央出行的经验来看,她能这样乖乖在马车上坐一日可是稀罕,既没吵着要骑马,也没吵着要他陪着说话或者同乘,沈度自然诧异。

姬央低头不语。

“先进去吧。要不要让小林御医来给你看看?”沈度问。

这一次姬央再归冀州,苏后可是相当于再度遣嫁女儿。不仅送了大量的“嫁妆”,还给姬央另派了两百亲卫,以及女史、内侍,也包括了一名御医。

这位小林御医就是那位替苏后制出了雪肌丸的林御医的侄儿。

“不用。”姬央和沈度似乎掉了个个儿,以前都是她负责唠叨,如今却是惜字如金。

驿站老吏战战兢兢地亲自将晚膳送到了安乐公主和信阳侯的房间,早有人驰马飞奔而告他,让他准备好接驾,这老吏如何敢怠慢,甚至还自己掏了腰包,置办了一顿美食送去。

只可惜安乐公主似乎并不领情,用了小半碗米粥之后就停了筷。

沈度随之放下碗筷,脸色阴沉得滴水,“公主还有什么不高兴和不满的?”

这话问得有些蹊跷,姬央抬起眼皮看向沈度,但见他眉宇间有掩饰不住的不耐和烦躁,她突然想起来,这并非沈度第一次对她做出如此不耐的神情,以前她读不懂,只当他是事情忙,如今再看,却是很自己太不会察言观色,他对她素来都是不假辞色的。可是沈度对沈家的人却一直是和蔼有加,并非那么难以亲近的。

姬央重新垂下眼皮,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陷入了如今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的。

依照姬央的本心,她并不愿意再回到冀州,她知道沈度再度迎她回去只是利益使然,而沈度心里真正想娶的人并非是她。

姬央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谢二娘,她是见过的,虽然谢二娘容貌寻常,但胜在一身清华气质,唯“淡雅”二字可形容。极淡而至浓墨重彩,极雅而至高华出尘。同她相处,叫人十分的舒服,你甚至并不会留意她的容貌。

而且姬央第一次见谢二娘时就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直到这会儿即将归信阳,姬央突然就想了起来,谢二娘的一身清华,岂非正是和五嫂祝娴月相似?

祝娴月也是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那种人,只是她比谢二娘生得更动人,一行一止间都泛着浓浓的书香。

疑心的种子生命力是极顽强的,曾经以为不会发芽,可哪怕只要人心露出一条缝来,它就能茁壮成长。

二娘子去世时,他们一行人去渤海的路上,贺悠说的话突然就在姬央脑子里蹦了出来。

姬央并不怀疑沈度和祝娴月有什么,他们都是极理智的人,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情。可姬央也看明白了,沈度看重的人是什么样子,反正和她完全不一样就是了。

姬央的胃有一丝抽痛,她微微蹙了蹙眉,又偷偷抬起眼皮瞄了沈度一眼,他脸上的不耐已经消失,只依旧盯着她在等她开口。

可是姬央的嘴就像被浆糊黏住了似的,怎么也张不开。事情走到这一步,沈度不愿以她为正妻,而她也只想留在洛阳。

洛阳,又是洛阳,一想起这个,姬央心里就难受。她知道她母后如今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丽妃新宠,她父皇又为了孝武太子的事情疑心她母后,她母后处处艰难,可她这不孝女却和“情郎”远走高飞了。

姬央是不愿意的,撒娇耍痴都使过,可是没有用,她母后只是急于赶她走。最后还是方姑姑劝动的姬央。

原来她留在宫里只是她母后的累赘,她母后要处处顾忌她,还要处处护着她,就怕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对她动手,而威胁她母后。姬央心里苦笑,她竟然那般无用,于人于己都不过是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累赘罢了。

“我的胃有些疼,还是让小林御医进来给我看看吧。”姬央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沈度定定地看了姬央半晌,这才起身出了门。

林金则给姬央把了脉,只道是脾胃受损,但服药却也是伤胃,所以开的方子以食疗为主。

沈度一直无言,只默默地看着躺在床上的姬央,小公主每次接触到他的眼神就会心虚的避开,这让沈度心底的猜想无疑又得到了证实。

想他沈凤琢,这辈子吃的最大的闷亏就在苏后和小公主两母女手上。

苏姜倒是恨得下心,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狠手,沈度只恨他自己太过冲动,才着了苏姜的道儿,他若不进宫找苏姜妥协,难道她还真能饿死姬央不成?

只可惜这一番较量比的就是谁先心疼,所以沈度明知是陷阱,自己输了,也就只能摸着鼻子认了。苏姜却是好心计,以为用平州就能弥补,可在沈度眼里,李鹤即使在平州也只有被架空的份儿,平州本就是沈家碗里的肉。

苏姜反过来却拿平州当人情,也得看他沈凤琢到底会不会领情。

沈度揉了揉眉头,他本来并未怀疑是姬央和苏姜联手骗他,可如今看姬央的心虚的样子,就由不得他不往坏处想。女人为了争男人,手段的狠辣狡诈程度向来是不输给所谓的大丈夫的。

不过,愿赌服输,沈度自认还是输得起的人,只是看着处处躲避他的姬央,沈度还是会暗暗磨牙。

只是如今正在路途中,并不是收拾小公主的好时候。而且姬央的身子因为这次的“大难”弱了不少。

官道疏于休整,马车坐起来颠簸不平,并不比骑马舒服,姬央一路吐了好几次,平日就悄无声息地蜷曲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沈度去看了她好几次,她都恹恹无神。

就在沈度离开洛阳后不久,便得到了北凉探子传回来的消息。石遵领兵从嘉峪关入关,想要收复凉州故地。

原来当初石遵竖旗谋反,沈度借道攻破凉州城,石遵被迫北逃,出了嘉峪关,但依旧占据敦煌、酒泉二郡,称为北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