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放过我的人很多,你要不要先排队?”(第3/9页)

不愧是写社评的,真有想象力。

卫来说:“你养的……怎么着,你还指望它给你下个小的?”

又不是母鸡抱窝,养一下俩,然后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有意义啊,这辈子,这还是第一把让我出血的刀。”

难怪,凡事扯上意义就比较复杂了。让她这么一说,卫来还真觉得挺有意义——这把刀的背后,还有一船不知道有没有被救下来的女人呢。

“真想留着?”

听他口气,似乎有通融的余地,岑今心里一动,点头。

“那给我。”

这是有招了?岑今半信半疑,终于把熊爪递过来。

卫来掂了掂重,其实挺小,安检不那么严的话,估计能过。

他抬头看岑今,温柔一笑:“不行,过不了安检。”

岑今扭头看窗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在说:你不要再跟我讲话了。

车到机场,卫来已经盘算好,三件事,一样一样来。

先带着岑今兜圈,从一个垃圾桶,到另一个垃圾桶。每到一个,就扔点牛皮纸袋里的零部件,抓一些撒出去,像农民播种。

拆下来的子弹扔进不同区域的下水道,完美的拆解分离,那把枪今生今世都别想全尸聚首。

其次,去给自己买了咖啡。

岑今在不远处坐着等,萃取和装杯那么点时间,咖啡小妹就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末了还拿笔写了电话号码,连同飞过来的眼波,一起塞给他。

卫来过来的时候,她说:“可以啊。”

卫来笑:“随时找点乐子,不然多闷。”

“你要是找乐子找得目标专一,老早儿孙满堂了。”

卫来凑近她,说:“怎么说话呢,儿女成双可以,儿孙满堂,你觉得可能吗?”

他把手里搓就的小纸筒慢慢塞进岑今帆布外套的臂兜。

“你的熊爪,谈判回来之后,自己打电话找她拿。”

最后,去到游客中心门口,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当门一杵。

北欧人,尤其是男人,身材挺拔,肩宽腿长,均高都在180cm以上。这一方面,卫来居然丝毫不输——岑今站在边上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觉得用“衣服架子”来形容男人还挺贴切。

有个金发的年轻女人经过,甚至还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也算是为国扬威吧,尽管两人的国籍都一言难尽。

等得无聊,岑今过去跟他说话:“就这么干等,能等到机票?”

卫来看她:“你很少玩这种接头吧?”

他给她解释:“让你等,你就在这儿等,麋鹿会安排得合情合理,交递自然,不引人注意。做我们这行的,很多细节,外人未必看得出门道……”

话音未落,身后有人嚷嚷:“圣诞树?圣诞树?谁叫圣诞树?”

卫来觉得……生活真他妈艰辛啊。

岑今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知情识趣的就别说话,给人留点面子是一种美德。

那人大踏步上来:“圣诞树?”

是个机场杂工,穿工装,提着放拖把的工桶,五大三粗,头发支棱着。

“说是黑头发男人,叫圣诞树,身边还带个女的,是你吗?叫你怎么不答应呢?”然后他一巴掌把一个信封拍进卫来怀里,“你的票。”

提桶走的时候,那人嘴里嘟嘟囔囔,好像是说他“傻”,“叫半天都不答应”,“呆子”。

卫来尽量不看岑今,面色镇定,抽出机票查验。

岑今还在看他。

卫来希望她别说话。

事与愿违。

“安排得‘合情合理’,就是吼啊?”

当然不是。

你可以把烧人衣服说成“了断”,我也可以把麋鹿的安排说成出其不意、反其道而行之……

“事实上……”

“那走吧。”

她没给他再说的机会,转身向候机楼里走,进门的刹那,右臂高高扬起,手指向内招了招。

像召唤、引领,还像骑在猪上,振臂一呼……

卫来觉得这个比喻很恰当,损人损得无声无息,春风化雨。

他把肩上的包带上挪,心情愉悦地跟上去。

不对,他忽然停了一下。

振臂一呼,骑的是猪,引领的好像……也是猪吧?

安检和通关都顺利,唯一让卫来有微词的是机票——红眼航班。

不过转念一想,要飞近二十个小时,总会有一段是夜航,再说了,沙特人够大方,出的票座是头等舱。

唯一剩下的,就是等登机了。

做保镖的,最难熬的就是陪等,你又不能总跟客户聊天——人家会嫌你烦。再说了,岑今也不跟他聊天,她自己有消遣,画纸和笔拿出来,勾勾描描,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卫来一心两用,既观察四周,也看她画画。

没什么危险,也许一切都如他所料,威胁岑今的只是变态的跟踪者。

她打的线稿渐出轮廓,似乎是一所小学校,有操场、旗杆,杆顶有旗。操场上三五成群的人生火做饭,烟气升到半天,和阴云接在了一起。

学校的铁门后,堵着床、课桌、石头,还有卡车。

正看得有趣,忽然有笑声混着行李箱滑轮的滚音,还有听不懂的语言,从头等舱候机室的门口经过。

卫来觉得很正常,国际机场,南腔北调。

但岑今的笔忽然顿了一下。她用的是铅笔,笔势流畅,骤然一顿,那一处的墨痕深过周围,尤其显眼。

卫来不动声色,目光掠向刚刚经过的乘客。

是一大家,有小孩,也有大人,厚外套下露出长袍的边角,颜色鲜艳。其中有个小姑娘,结一头小脏辫,辫尾绑着彩色珠子,脑袋晃起来哗啦响。

卫来收回目光,说:“航班是往喀土穆去的,机上应该有不少非洲乘客。”

岑今没说话,过了会儿,继续画画。

只是没带橡皮,没法擦除,不管再怎么勾勒、画面多么精细,那个铅笔的顿痕,始终都在。

挨过了广播、登机、起飞,机身趋于平稳,为了不打扰乘客休息,舱内终于熄灯。

灯灭的刹那,卫来长长吁了口气,觉得世界这才清静下来。

他打开机窗遮挡板,窗外并不是漆黑一团,相反的,是有些透亮的墨蓝色,有云,像被撕扯稀薄的棉絮。

飞机也是船,漂在另一种“海”里。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舱内的半明半暗。岑今睡着了,呼吸轻浅。她是雇主,付钱的人,有理由睡得四平八稳。

但保镖不行,有例行程序要做。

他解开安全扣,起身。

登机的时候,卫来观察过大部分的乘客,基本确认没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得再筛一遍。

他先去找头等舱空乘:“我去后舱找一位朋友,很快回来。但我女朋友刚做完手术,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有任何动静,请马上叫我。”